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侍女百溪便来到朝华殿中,看到月昭阳的第一眼,便热泪盈眶的拜了下去。
“奴婢百溪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快起来,”月昭阳虽然身子还虚着,但还是下榻扶起了百溪,“牢狱之中,我不能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你不会怪我吧?”
“怎会?”百溪赶忙扶住月昭阳,“殿下您快坐,殿下救奴婢两次性命,奴婢如果因为这么一点迫不得已的小事就怪罪殿下,岂不是猪狗不如了?”
“殿下的伤……”百溪心疼的看着月昭阳,满目伤痕,无人不动容。
月昭阳微微一笑,恍若无事:“不必担心,早就好多了。以后在天衡宫中,可要切记不能再称我‘公主’了,极易招来祸事。”
“是,奴婢明白。”
“可是主上,你是怎么从长公主又变成天衡圣女的呢?奴婢听说您被抓来天衡,焦急极了,一路寻过来,还以为主上……”
月昭阳笑着抚了抚百溪的发丝,淡淡说起往日的缘由。百溪听得月昭阳的故事,心中的钦佩再度多了几分。
“主上您可真是太厉害了!”百溪崇拜的小眼神看向月昭阳,可旋即又黯淡了下去,“可奴婢听说,‘圣女’就相当于天衡的福泽象征,要保障整个天衡风调雨顺,一旦有了灾祸,奴婢怕您……”
“左不过行祭天之礼,早就是亡国之身,我又何惧一死?”
“呸呸呸,主上福泽深厚,一定会好好地,奴婢只是觉得主上的牺牲真是太大了,‘圣女’一位就像枷锁,荣耀之下满是白骨森森。终其一生,都不能同心爱人相守。奴婢在天衡的时候,听说上一位圣女本有心心相印之人,便决定反抗天衡律法私奔,可天不开眼,都到了半路还是被士兵截下了,两个人死得别提有多惨了。主上,奴婢是不愿让您再重蹈覆辙。”
“大盛能否复国还是个变数,我哪里还有心情去考虑什么姻缘之事呢?”月昭阳闻言,不禁笑了起来,“你这个小脑袋瓜啊,天天也不知道都装些什么郎情妾意的话本子呢!”
“主上……”百溪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奴婢也是故意想让您开心开心嘛,如果日日沉浸在悲伤里,不仅前路未卜,哪怕现在的伤,也不会好的快些啊。”
“我明白。”月昭阳心有所感,莞尔看向百溪。
不同于朝华殿中的欢声笑语,此时的皇后宫中,一片静默与压抑。
“你说什么?陛下竟然守了月昭阳一个晚上?!”
“是,”常胜谨小慎微的回着话,“听御医院里的御医说,自月昭阳高烧不退,陛下便留在了朝华殿,直到第二日一早才离开。”
“贱人!”皇后怒火冲天,歇斯底里,“本宫从一开始便知道她定不会安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露出了狐狸尾巴!本宫必不能容她!”
常胜看着皇后的手被瓷器划出一道口子,赶忙拿着旁边的一块白木覆在皇后伤口之上止血,笑得阴森。
“皇后娘娘稍安勿躁,跟月昭阳生气,不值得,万勿气坏了自己身子。您莫不是忘了,天衡祖祖辈辈一贯的规矩,‘圣女’不得有任何婚嫁之事,一生一世都要为国尽忠,若是有了私心、私情,可是要遭天谴的。”
皇后听得常胜的话,逐渐冷静下来:“是啊,本宫怎么独独忘了这件事。只要她月昭阳在‘圣女’位上一日,便一日不得对陛下生情。可若她离了圣女位,便正好坐实了欺君罔上的罪名,昭阳不得好死!”
“是啊,”常胜应了,再度说起,“娘娘与其现在和月昭阳动气,倒不如多想想谢贵妃,谢贵妃为了给谢氏翻案,可是煞费苦心呢。”
“哥哥那边怎么说?”皇后方想起这茬,赶忙问起。
“大将军那儿一切安好,只是让奴才给娘娘捎话,一定要稍安勿躁,切不可因为一时怒火对谢贵妃发难,否则很容易被倒打一耙。”
“那难不成由着她在后宫里逍遥?”
“大将军还让奴才转告娘娘,如今唯有巩固圣宠,早日诞下皇嗣才是最重要的事,到时候,这天下还不迟早是将军和娘娘的?至于外面的,一切都交给将军解决便好。”
“陛下根本不来本宫这儿,上哪里去找皇嗣?”皇后提起这件事便很是焦躁。
常胜隐晦一笑:“谢贵妃用过的招数,娘娘也可以学一学啊?”
“你是说……”皇后似有意会。
“是。”常胜应下。
“可是……不成便罢了,若成,陛下日后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怪罪又如何?到那时候,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陛下哪怕再不愿,也不会杀了自己的孩子和孩子的母后吧?”
皇后听到这儿,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安排了,务必百无疏漏。”
“是,奴才遵旨。”
御书房中,东玦听得堂下之人的请求还在紧蹙眉头,晌久没有发话。跪在地上的将士再度开口,模样坚定看起来是势在必得。
“陛下,赛马会上,自来便有天衡规矩,无论胜利者向您请求何事,您都会答应。属下没有其他愿望,只希望能够迎娶月昭阳,求陛下恩准。”
眼见东玦的为难,内监得力识眼色的开口:“黄天,你身为禁卫军统领,本就该以都城、皇城安危为先,怎可一味执拗于儿女私情?”
“况且……”得力看着东玦的脸色越来越黑,说话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况且你已经有了六个妾室,又何必再不停求娶新人?”
“陛下,属下虽然妾室众多,但自从正妻几个月前离世后,一直没有再续弦,赛马场上遇到月昭阳,是属下一见倾心,若能得娶,定以正妻之礼待之,绝不会亏待了她。”
“你……”得力是历经三朝的老人,自然对东玦的心思摸得极其清楚。况且,自从那日东玦鬼使神差的陪了月昭阳一个晚上之后,得力便更为确认自己心中的想法,只是始终没有告知东玦而已。
东玦拦下得力的话,微微抬起眼眸,虽然话语听上去没有怒火,但目光直直扎在黄天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黄天,你可知道月昭阳如今是什么身份?”
“是……是天衡圣女。”
“你在宫中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既然明知她是圣女,又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竟要求娶她入你家门?!”
“属下,属下……”黄天赶忙跪了下去,不敢抬头,“只是觉得,月昭阳过去是大盛长公主,这圣女之位本就来的不明不白,宫里素来传闻她是歪打正着,故弄玄虚。放着先朝公主在皇宫之中,想必陛下也诸多不顺眼。所……所以属下才想为陛下排忧解难,想个最为合适的办法将她带离皇宫,自此远离陛下视线,不再让陛下徒增烦忧。”
“呵……这话说得倒是好听,”东玦冷哼一声,“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见色起意,顺便再好同他人炫耀自己娶了长公主罢了,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你能如此作想,朕……很担心若让你继续守卫皇宫,还能不能继续胜任啊?”
“陛下……求陛下恕罪,”黄天眼见自己要丢了官位,赶忙和盘托出,“陛下明察,这番话,其实实非属下所愿,是……是唐将军吩咐的。赛马会之后,他便找到属下,同属下说,若能在陛下面前成功娶到圣女,便会许属下更高的位置。”
“属下一时鬼迷心窍,”黄天不停磕着头,额头都渐渐现出森森血迹,“求陛下宽恕,属下保证,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果然……”东玦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得黄天说出所有,还是本能有些惊讶。东玦知道唐家势力愈发独大,但如今能将手直接伸到自己身边,还真是胆大包天。
东玦看着此时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黄天,只冷冷道了句:“得力,传朕旨意,禁卫军统领黄天德不配位,行不配位,着降为末等侍卫,守卫皇城周边。”
“陛下!”黄天惊诧不已,却也知时至今日,不可挽回。
“请吧。”得力甩了下手中拂尘,将黄天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