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宫中,纪渊还在摩挲着手中玉佩,摇摆不定,白芷站在身侧,忿忿不平。
“殿下,陛下都已经那般说了,您若是再不下决心,恐怕这帝位便是东玦的了。”
纪渊抬眼看了白芷一记,晦暗不明:“白芷,你不是喜欢东玦的吗?怎么如今,却要主动要我杀他了?”
“不是杀他,是废了功力,留他一命,让他全无选择,便只能同我在一起。”
“呵……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无毒不丈夫,彼此彼此,”白芷跟着轻笑一声,“若是我将来得了这天下,高高在上,东玦哪怕不服也只能憋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除了拜倒在我脚下,他将无任何选择。”
“殿下该知道的,人在受尽折磨的时候,哪怕旁人给他一滴水,都会感恩戴德,百死不辞。”
“你准备怎么办?”纪渊终于松了口,问向白芷。
“殿下可还记得月昭阳历劫之时,我们去相府中,为她医病的事?”
“记得,怎么了?”
白芷俯身,附在纪渊耳边,悄声说着什么,纪渊听完后,大惊失色。
“白芷,你居然给昭阳下毒!”
“殿下,我若不是趁她病要她命,往后,可就没机会了。再者说,殿下若是伤了东玦,月昭阳定不会善罢甘休,可一旦她强行运转灵力,要么死,要么走火入魔,不管哪一种结局,对我们都百利而无一害,不是吗?”
“……”纪渊见得白芷如此疯魔,刹时无语,想要发火,却又觉得白芷句句在理,到最后,只得自己吞了下去,开始筹谋天帝之位。
三日后,东玦和月昭阳的践行宴上,众臣皆至。天帝按照一早准备好的计划,将毒酒递给东玦和月昭阳,却不料东玦还没喝下,纪渊便站了出来。
纪渊借用向天帝请罪的理由向他敬酒,天帝以为纪渊是真的知错了,便满意的饮下了此杯,却不料早已藏在其中的毒药发作,天帝难以置信的指向纪渊。
“渊儿,是你……”
纪渊虽然见得天帝如此,还残留心底一点温情,可白芷眼见纪渊如此,赶忙带着心腹兵将冲了上来。殿内众人显然未曾预料到这场鸿门宴,纷纷自危,眼看着两队天兵天将两相对峙。
“你们,好生安置天帝。”纪渊和白芷早就已经暗中策反诸多天兵,所以天帝身边的将士根本抵不过对方的攻击,不过一会儿,便皆数被缴了械。众臣亦被挟制,不得动弹分毫。
“是。”兵将上前要将天帝带走,却被天帝执拗推开。
无力滑落在地的天帝揪着纪渊的衣角:“渊儿,你为何要……”
“我为何?”纪渊厌烦的甩开天帝的手,看都不看他一眼,“父帝,你与其要问我,不妨多问问你自己,若你这般看不上我,当初就不该把我生下来。既然让我坐上这太子之位,未来的天帝就该是我的,他东玦又凭什么?您宁可看得上一个外人都不要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吗?既然如此,倒不如早日安享晚年,不再被这奸臣迷了双眼!”
东玦知道纪渊满腔怒火,已经是无可挽回,只下意识将月昭阳护在了身后,冷眼看向纪渊和白芷。
“渊儿,父帝是爱你的啊……我承认,过往确实对你严厉了些,可那都是拳拳爱子之心,我想着找机会和你解释清楚,可你……”
“父帝……”纪渊从不知天帝竟还有此念,但这时的他早已没了回头路,只有冷哼一声,“花言巧语,你以为我现在还会信你吗?”
“渊儿……”天帝猛咳几声,白芷却早已没了耐心,挥了挥手让天兵将天帝带走。
可天帝一世荣耀,怎会受得这般凌辱,拼尽全力也要阻止纪渊再错下去,纪渊下意识回击,只这一下,天帝便没了气息,到死都不能瞑目。
“纪渊,你弑父杀君,罪该万死!”太上老君首先发难,朝着纪渊怒吼。
而纪渊听得他的叫嚷,只是淡然笑了笑,走到东玦面前,将他满杯酒倾倒在地:“你们是不是都以为父帝高风亮节,两袖清风?可你们都错了,今日若不是我提前发难,没准儿帝君早就被他杀了。东玦,我救你一命,你要不要谢谢我啊?”
“纪渊,不要一错再错了!”月昭阳看向纪渊,毫无畏惧。
“呵……不过一群败军之将,有何资格同我论高下?今日,从我者生,逆我者死,你们,尽可以自己选择。”
“亦或者……我可以放了你们,前提是,东玦你要堂堂正正同我打一场,若你赢了,我就把他们都放了,如何?”
纪渊话音落地,已经有老臣不堪受辱,蕴起灵力朝纪渊扑去。可纪渊如今已经吸取了忘川百万之力,不过一个抬手的功夫便将他毙于掌下。
眼看着接连三个臣子都已经丢了性命,东玦赶忙止住他继续乱杀无辜。
“纪渊,放了他们,本座同你打!”
“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东玦,我们换个地方,也让昭阳好好看看,究竟谁,才配得她的良人?”
东玦同纪渊的这场大战,历时三日之久不分上下,飞沙走石,整个仙界几乎都被夷为平地。
纪渊身负忘川之力,东玦终是力有不逮,转瞬落于下风。月昭阳焦急之下便冲上前去,断然迎上纪渊的掌力,而白芷,为了不让计划有所闪失,亦加入了战局,牵制月昭阳。
白芷知道自己曾经下毒,所以步步紧逼。果然,就在月昭阳调动内力的时候,猛然咳出鲜血,跌落在地。
白芷满是胜利者的微笑,亦在此时说出下毒之事,月昭阳虽然愤恨,但却已经失去反击之力。
月昭阳眼见那厢纪渊要取东玦的性命,终究强撑着站起身来,白芷一剑刺入月昭阳心口,本想趁机取了七窍玲珑的心头血,却没想到月昭阳竟是毫发无损。
经此一击,月昭阳发丝随即散落下来,身体中似乎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能力翻涌着叫嚣,森森黑红印记现于掌心,顷刻间,风沙四起,百花盛开。
月昭阳趁机攻向白芷,白芷登时不敌,猛然被甩在大石之上,咳出鲜血,再也站不起身。
月昭阳在纪渊出剑之前,及时救下东玦。可纪渊全然不像白芷那般好打发,忘川亡灵本就难控,外加之纪渊情绪不稳,很快便走火入魔。
纪渊不顾一切朝着月昭阳扑了过去,月昭阳左右躲闪,可纪渊此时的狰狞早已超出控制。纪渊眼见月昭阳如此护着东玦,难免怒火冲天。
“月昭阳,既然你这么爱他,我就留他一命。得不到你,我们便共赴黄泉!”
纪渊话音落地,便准备与月昭阳同归于尽,可他和月昭阳都未曾想到的是,东玦竟会在最后一刻冲上前来,挡住了自己挥向月昭阳的决然一掌。
东玦几乎是同纪渊同时掉落在地,月昭阳意料之中的选择了东玦,而纪渊,终是自嘲的闭上了眉目,就此殒身六界。
“阿玦!”月昭阳赶忙扑到东玦面前,心痛的扶起,“阿玦你醒醒,我带你走,我们这就走,我去找医官,他们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
东玦受伤如此之重,是人都看得出来绝无转圜,月昭阳却还是执拗的说着,仿佛如此说,东玦便能够安然无事。
“阿昭……”东玦缓缓抚上她的眼角,指尖顿时被清泪浸湿,“对不起,这次,是我先食言了……往后……”
“不是的,不是的,阿玦,你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东玦闻言,却只有凄凉的摇了摇头:“阿昭,以后若我不在,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天凉了就多加件衣服,吃东西的时候,别总贪嘴吃凉的,你本就体质阴寒,对……对身子不好,还有……”
东玦猛地咳了一声,大滩鲜血浸润下来,再也无力说下去。东玦还想多看月昭阳几眼,可身下已经是片片星点飞过,除了眷恋不舍的泪水,什么都没再留下。
“阿玦!”月昭阳一记痛呼,响彻天地,却再没能等到一句应答。
天牢之中,侥幸留了一命的白芷已是受尽折磨,眼见月昭阳到来,却还是不屑的啐了一声。
“月昭阳,如今这六界都是你的了,居然还有心情来看我啊?”
月昭阳轻蔑的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还让你活着吗?”
“还能为了什么,折磨我呗!”白芷鲜血淋漓,却始终不肯服软,“月昭阳,哪怕你再爱东玦又能如何?他最先遇见的,从来都是我,你只不过是后来者居上而已。论缘分,我比你早得多,你又有什么资格用胜利者的姿态来折磨我!”
“你错了!”月昭阳还未说话,太上老君便走了进来,“白芷,你生在忘川,长在忘川,可还记得万年前,从未盛开的曼珠沙华刹那间绽放的事?”
“记得,”白芷应下,“当时六界尚不安稳,若不是那日忘川帝君同魔界大战,恐怕魔界还不会如此太平。”
“老君,你的意思不会是……”月昭阳显然意识到了什么,霍然问起。
太上老君点了点头:“是,陛下想的没错,帝君血洒忘川的时候,便是曼珠沙华重获新生的时候。三万年前,曼珠沙华被先帝打落忘川,自此从未苏醒,若不是帝君的血,恐怕现在还是枯萎着……”
“陛下同先太子大战的时候,之所以在危急时刻调动百花,便是因为您本体就是曼珠沙华。所以白芷,你的执念,从一开始,便是错了。”
月昭阳听得太上老君说完这一切,神情已是恍然,跌跌撞撞离开天牢。过后不久,亦听到了白芷自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