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昭阳同谢集的密谈,没有预料被账外的谢英听得一清二楚。
谢英匆忙闯了进来,紧接着便是难以置信的言语:“舅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谢家军好不容易再度建立起来,劫后余生,我们说好的不再参与朝堂中事,无论何人登位也好,夺位也罢,我们始终守护边境,不站任何一方。可如今怎么……”
“阿英,你还小,很多事,你并不懂。”
“我不懂什么?是,我知道爹爹受过天衡的恩典,难道这救命之恩就值得把整个谢家军都搭上吗?万一事情败露,我们……舅舅,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我们又何必这样孤注一掷?”
谢集叹了口气,让谢英坐下,不再咄咄相逼:“阿英,这世上的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开的。朝代更迭,权位倾轧,你真的觉得我们置身事外便能自保了吗?远远不是,看似云淡风轻,什么都和自己无关,实则不过是身在局中不自知罢了。等你真正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被吞噬其中,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阿英,你爹爹身死,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唐家的局,很早就开始布置了,当时的老将军就和现在的你一样,他以为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不理会唐家便好了。可结果呢?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阿英,谢家军的悲剧不能再重演了。”
“我……”谢英狠狠地剜了站在一旁的月昭阳一眼,看向谢集,“我说不过你,反正这件事我不同意,绝不同意背叛天衡!”
谢英离开的时候还撞了月昭阳一下,谢集满是无奈:“殿下不要往心里去,阿英的性子本就是如此,来了大漠没了宫里的约束,难免变本加厉。”
“无妨,洒脱自在,我很是羡慕。”
谢集闻言,知道月昭阳没有在意,也跟着放下心来。
谢英接连几天都没有同月昭阳说话,就算遇见了,也总会是忿忿走开,到最后沈七七都忍不住来问。
“昭阳,你和谢英怎么了?为什么总是怪怪的?”
“没什么,”月昭阳无意给沈七七增添忧愁,只是看着她抱着一堆新鲜玩意笑了笑,“这些,都是谢勇带你去买的吗?”
“是啊,”沈七七自豪的笑了起来,不到一瞬的功夫就把不开心的事忘了个精光,“我本来也带了钱出来的,但谢勇非要出钱,还说什么远来就是客,我也拧不过他,只能答应了,他说明日还要带我去看日出呢。”
月昭阳听得沈七七的话,没来由便嗅到了一股八卦的味道:“七七,你和谢勇是不是……”
月昭阳比了个两个手指对在一起的动作,沈七七看着便红了脸:“才没有呢,我们只是喜欢一起吃东西,一起玩而已。我长这么大是遇到第一个跟我一样爱好的人,无论我说喜欢吃什么,他总能第一时间买回来还跟我一起吃,而且对这些美食甚至比我还要懂得多呢!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月昭阳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悠悠叹了一句,沈七七亦是明了,羞赧的红了脸,不再置喙。
就在谢英还和月昭阳闹别扭之时,不料这时候东玦也前来了大漠黄沙之处。而此时的谢集和手下的将士已经确定归顺天衡,所以东玦的这次到来,无疑给双方都带来了些许微妙和风云诡谲。
东玦此次前来,是以帝王之名来大漠练兵。一天训练结束,谢集心里不免犯了嘀咕,悄悄找到月昭阳。
“殿下,陛下好好地怎么会忽然来大漠啊?还要整兵训练,莫不是他提前知道了什么?”
月昭阳细细思索着:“按道理没这个可能,但我们也不能疏于防范,万不得已的时候……”
月昭阳想到这儿,没来由的记起同东玦的过往,竟是有一瞬不忍再说下去,末了还是谢集继续开了口。
“殿下的意思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擒贼先擒王?”
“是,”月昭阳无奈的叹了口气,“但这只是万不得已的安排,非到最后时刻,不要动此念头。”
“是,属下明白。”
沈七七自从和谢勇看过日出之后,就不停地向月昭阳说起日出的美,在她和谢勇的撺掇之下,月昭阳终于挨不住两人的热情,同东玦一起坐在大漠之上。
日出还未升起,天色还在擦黑,东玦看向似乎无限心事的月昭阳,还是忍不住问起:“阿昭,这些天,你好像总是心事重重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月昭阳没有心情与东玦绕什么圈子,直接道了句:“东玦,你为什么忽然要来大漠?”
“不是你说过的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身为天衡之主,哪里不能去呢?”东玦深深看了月昭阳一眼,“况且,更重要的是,你在这里啊……”
东玦话音落地的时候,太阳正好从东边现出一角,曦光铺洒在大漠之上,给本就黄色的沙土染上一层金黄,灿灿发光。
“七七早就同我说,这日出甚是好看,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阿昭,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直一直、永远永远陪你看下去,看到地老天荒,两鬓斑白。”
“要我天天这么早,我可起不来的,”月昭阳不由得笑了一声,“而且,到那时候,我们都那么老了,多难看啊。”
“不论到何时,阿昭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
月昭阳听在心里,并未开口,东玦心有所感的握住月昭阳的手:“阿昭,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放不下的疙瘩,如果你想要,随时可以跟我说,但就像你过往同我说的那样,我也不希望被隐瞒在棋局之中,那种背叛的滋味儿,并不好受,不是吗?”
月昭阳听着东玦的话,大概已经明了他知道了什么,但沉默良久后,终究默默答了句:“好,我都明白。”
东玦拉着月昭阳的手,禁不住紧了紧,想再说些什么,可到最后也只是归于无言,眼睁睁看着太阳升起,新日终换了旧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