苛政猛于虎!
这五个字说到了钱国与王多鱼的心坎上。
钱士林端起茶盏呷了一口,他看向了陈小富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说道这苛政,老哥也想说说心里的话。”
“陈朝之覆灭,从表明看起来,这似乎是老鬼和安知鱼等人所导致的。”
“可问题就在于女皇陛下建立大周,她成了史上的第一个女皇帝,偏偏当时反对她的大臣却极少。”
“包括老哥我在内对此都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甚至也包括曾经的那些姓陈的王爷们!”
“这可是他们陈氏的江山啊!他们眼睁睁看着这江山易主竟然无一人跳出来反对……”
“这是因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陈朝开国至长乐年间,三百年积累的沉疴已触目惊心。”
“长乐年间的吏治已是史无前例的腐败!”
“当时民间流传着这么个说法……说若是将整个陈朝从上到下的所有官吏全部杀光,冤死者恐怕就是一个手掌之数!”
“老哥我也不清白。”
“因为清白的人根本无法在庙堂立足。”
顿了顿,钱士林放下茶盏又道:
“当所有的官员都一门心思想要向上爬,想要捞到更多的银子的时候,整个国家的所有百姓就遭了殃!”
“税赋一年比一年重!”
“税目一年比一年多!”
“官员们的生活却一年比一年更加奢靡,至于宫里……依旧是莺歌燕舞。”
“老百姓没有了活路,却又被官府派了兵丁死死的镇压,还有更加荒唐的事……”
“地方的官员生怕治下的百姓谋反,于是,以管制为名强制要求每一个村子只允许有一把菜刀,一把柴刀。”
“更有甚者甚至将农人的锄头都给收走了,全村看不见一件锐器。”
“这便是惧!”
“可当百姓们真的走投无路的时候……其实没有刀他们依旧是有办法反抗的。”
“长乐三年开始,各地便有了诸多的农民上山为匪。”
“他们用木棍,用竹弓,用他们的命攻破了那些县城的大门。”
“他们入了城,如蝗虫过境一般将整个县城给洗劫一空,吃饱喝足之后甚至还糟蹋了不少富人家的小姐,而后他们又扑向了下一座城。”
“他们自诩为义军。”
“这样的所谓义军只能称之为匪,因为他们的心里只有抢劫只有填饱肚子,只有发泄私愤。”
“但至长乐五年,有一支义军出现了,它与那些匪徒完全不一样!”
“这支义军叫平天军,他们打出了‘众生平等、受命于天’的旗号。”
“他们以红巾缠头,又被称为红巾军。”
“这不再一群乌合之众,这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农民军!”
“这支军队有着严明的纪律,有明确的政治述求,他们攻陷了某个军事重镇,拥有朝廷边军的制式装备!”
“他们也同样攻城略地,但他们却绝不会在占领的城池中烧杀抢掠!”
“他们杀贪官,开仓放粮,将官府粮仓里的所有粮食都分给了当地的穷苦百姓。”
“这支军队从最初的千人,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就壮大到了二十余万人!”
“至长乐六年秋,平天军一路杀至了集庆城外。”
“他们将集庆城重重包围却并没有发起进攻,就在入冬的第一场雪落下的那个晚上,就在集庆城里许多的人惶恐不安中,长乐皇帝驾崩,平天军开始攻城。”
“平天军选择了一个最好的时间攻城。”
“他们本能够将集庆攻陷!”
“就在集庆城岌岌可危之际,就在皇宫里乱成一团糟的时候,周贵妃穿盔带甲从后宫来到了议政殿!”
对于那段历史,陈小富去岁时候在临安书院的藏书楼中有看过。
但书中记载的却并不详尽。
此刻听钱士林这么一说,他才知道当时集庆的处境已到了极为危险的境地。
只是这平天军为何会有如此严明的纪律呢?
显然这平天军的首领大有来头。
他并没有打断钱士林的话去问问这首领是谁,钱士林似乎陷入到了那段不堪的历史中,他又道:
“我记得周贵妃将群臣召集在了议政殿中,她手握长枪坐在了那张龙椅上!”
“她说……本贵妃要去平叛,尔等就在这里等本贵妃凯旋归来。”
“本贵妃归来之后要登基为帝。”
“她就这么站了起来,她扫视了群臣一眼,冷冷的问了一句,谁赞成?谁反对?”
钱士林摇了摇头:
“集庆城若被叛军攻破,宫里的所有官员的脑袋恐怕都要搬家。”
“皇室的所有人更无法幸免!”
“周贵妃也选了一个最好的时候!”
“议政殿里的文武百官和那些王爷们、皇子们、后宫的嫔妃们谁会反对?谁敢反对?”
“他们巴不得周贵妃能快些消灭了叛军,他们的脑袋方能得以保留,他们的财产方能无忧。”
“便是这样,周贵妃亲临集庆城墙,指挥五万城防军固守集庆城。”
“她指挥五万城防军挡住了叛军数十次的攻击之后,她再率三万御林军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出城突袭了叛军营地。”
“她击杀了叛军统帅,诛杀了二十三万叛军!”
“至此,大局方定,集庆之危被她解除。”
“她班师回朝,将长乐皇帝葬于帝陵,于长乐六年十二月初三着凤冠霞帔亲临议政殿举行了一场大朝会。”(若有遗忘,见第二十三章)
“至此,陈朝宣告结束,周朝正式开启。”
钱士林又斟了一杯茶,又看向了陈小富:
“给你说这些并非是讲述女皇陛下的故事,老哥的意思是,苛政之危害是极大的!”
“官逼民反这个词放在历朝历代皆准!”
“官用什么逼民?”
“最常用的法子就是以各种名头增加税赋!”
“就是你所言的苛政猛于虎!”
“大周开国十八年,这一切改变了么?”
钱士林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其实仅仅是换了个朝代而已,落在百姓头上的苛政,依旧猛于虎!”
“这样的改朝换代又有何意义?”
“老哥在这私底下说句不该说的话,那不过是权力的重新分配罢了!”
“即安,你终究是要进入中枢的,老哥以为……商业的发展固然重要,但在老哥看来,给百姓减税,让百姓的日子略微过得轻松一些,这比商业这件事更重要!”
“你的重心是不是先放在为百姓的减负上会更好一些?”
“任用有能力的有理想的官员,改变当下朝廷的苛政,给大周的百姓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是不是更好一些?”
“毕竟大周有三千余万的农人,而商人不过区区数万人而已。”
“再看千年历史,朝代之乱,皆是因百姓走投无路而起,至于商人……不是老哥小看了他们,他们最多能起点推波助澜的作用。”
说到这里,钱士林叩了叩桌板,又说了一句:
“民,方为国之根本!应受当政者之善待!”
“当今之大周,民已被苛政所噬,已近山穷水尽之绝境……老哥甚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