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他伤好的那天，来了我的宫殿里。
“你这些天都在忙些什么？”他语气不太好地问。
我回：“无非是刺绣赏花，闲暇无事。”
“那为何不去看我？”
“太子有太子妃作伴，我去或不去对太子来说，不都一样吗？”
我抬眸，望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我多么希望，他能说出一句不一样，哪怕不是真心的，我也认了。
但他只是那样望着我，眼底情绪翻涌成山。
最终他别过头去，什么也没说。
我拿出这些天来给他绣制的手帕。
“你受伤的时候帕子上沾了血，以后就用这个吧。”
他接过手帕，看了看我绣在上面的睿字。
我笑道：“手艺不精，还望太子殿下莫要……”
我话还未说完，他就一把抓过了我的手。
上面有好些个小口子。
我看着他因担忧而皱起的眉头，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是关心我的。
“太子殿下。”
我轻声唤他。
他放开我的手，有些不自然地说：“太子妃已经给我准备了新的。”
我垂了垂眼，想伸手拿回他手中的帕子，但他却突然收紧，将拿着帕子的手别到了身后。
“你歇息吧，本宫还有要事处理。”
我点头，目送他离开。
没过多久，太子妃那边就传来了怀孕的消息。
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子嗣，太子自然是很重视的。
我便也带了些贺礼去探望。
太子妃对我的态度忽然又热情了很多，她高兴地收下了我的贺礼，拉着我的手和我说了好一会儿他和太子的事。
我本是不愿听的，但她说的很高兴，我便没推辞什么。
她和太子，确实很幸福。
但是意外也紧跟着来了，我探望太子妃之后的第二天，她竟意外小产了。
我和其他几个侍妾都被叫了过去，因为太子妃说是用了我们送过去的贺礼才小产的。
太医说太子妃是由于误食了少量麝香，才导致小产的。
但是太子妃十分看重这次的孩子，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误食那种东西呢。
她一件件地排除可疑物，最后将罪魁祸首锁定在我送过去的孔雀茶具里。
太医也确实在里面查出了麝香成分。
那些贺礼都是我从带过来的嫁妆里精心挑的，我从未打开过，更没有往里面加麝香。
我知道许是有人要诬陷我，所以我便不愿多做无用的解释，只闭口不言。
直到太子赶来，我才开口否决。
我十分坚定地说道：“我以性命担保这件事与我无关，我与太子妃无冤无仇，我也绝不可能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太子妃立马反驳道：“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有大胆些的侍妾也跟着附和道：“我们与你和太子妃更是无冤无仇，总不可能是我们害死了太子妃的孩子，诬陷你吧。”
我百口莫辩，只能将唯一的一点希望放在太子身上，但是他明明知道我从不说谎，还是相信了太子妃的话，认定我就是凶手。
罢了，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太子妃。
这件事最终以我吃斋念佛三个月而结束。
我不知道我是该庆幸太子只是给了我这个小小的处罚，还是该恨他不相信我。
但似乎我好像都没有，我的心，似乎在他给我定罪的那一刻就死了。
在那三个月里，太子殿下常常过来监督我，每次都要待上好一会儿才走。
他就在我静思的地方默默地看着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我很珍惜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因为我知道，这样的时间不多了。
三个月一结束，我就给家里写了封家书，然后像太子那里递了和离书。
是的，我想与他和离了。
太太子当天就来到我的宫殿里，在我面前将和离书撕的粉碎，他怒吼道：“宋卿云，你好大的胆子！”
我在一旁默不作声。
他继续说道：“宋卿云你给我听好了，你就算死，也得死在本宫的身边，本宫不会放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太子殿下既然不愿意相信我，为何还要将我绑在身边，那岂不是多了一份危险？”我冷声问道。
我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显然对我的话很诧异，因为我之前从未这样和他说过话，也从未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那晚他仍旧是那样粗鲁，疼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他想用这种方式凌辱我，但我丝毫不会在意。
但是我最终还是没有与他和离，因为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竟查出了太子妃根本没有怀孕，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包括诬陷我。
他做这些，就算是在和我低头了，即使他不说，我也知道。
我以为太子会因此事对太子妃有所芥蒂，然而并没有，这并未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我和太子的关系，也并未缓和。
4.
我再次见到太子的时候，是我被诊出身孕之后。
入宫五年，我本已经对怀子之事不抱有幻想，但偏偏这时，我竟又怀上了。
那天，是太子和太子妃一起来看的我。
太子看起来没像是多高兴的样子，反倒是太子妃，一直是笑逐颜开的模样，似乎是真的为我怀孕之事而感到高兴。
太子和太子妃走后，夜里太子又来一次。
他的脸色难得的沉重了起来，连带说出来的话也是。
他说：“你这段时间，还是回丞相府吧。”
我有些难以置信，红着眼问道：“为何？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后没有过多地解释就走了。
那个眼神里掩藏着许多东西，似悲似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丞相府就来人接我回去了。
我知道太子的性格，我若是不肯走，他只会更加厌恶我。
所以我便带着身孕回去了。
在家安胎的那几个月，日子过的确实比在东宫舒心，除了偶尔想起他的时候。
也是在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当初我写给我爹的家书被太子给拦了下来，根本没有送到我爹的手里。
太子明明是不想与我和离的，但又为何要将我送回来？
我不能理解，我问我爹，他只说：“太子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
后来太子来看过我一次，在我怀孕半年后。
我看他似乎又消瘦了些，我伸手想要挽着他，这次他没有拒绝。
我和他就那样挽着他走了许久，我没问他什么，他也没说。
我临产那几天，太子几乎天天都会来看我。
我取笑他不如就在丞相府住下算了，他只含笑看着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不知不觉间，他又成熟了。
但是子在我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他没有来。
他早早地为孩子取好了名，但我偏生就是不听他的。
我将孩子取名为李思远。
视而不藏，我思不远。
希望他以后能目光高远，不要像我一样，一生困在个情字。
生完孩子后，我昏睡了好几天，太医都说我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但是我想着我的孩子，硬是从鬼门关里爬了回来。
我醒来的那天，看见他坐在我的床边。
他的眼睛很红，像是几天没睡过一样。
他看我醒来，立马就笑了，但是笑着笑着，就有眼泪滑落下来。
他对我说：“你终于肯醒来了。”
我冲他挤出一个微笑，伸手想要帮他擦掉脸上的泪水。
他却背过身去，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又恢复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他在我面前，总是很吝啬微笑。
后来我的身体一天天的康复，逐渐也能下地行走了。
在孩子满月那天，太子妃也来了。
这距离我上次见她已经快一年了，她的变化很大，大到我都快要认不出她来。
脸还是那张脸，但是原先的稚嫩已经褪去了，她比以前看起来成熟许多，也要明艳动人许多。
她笑着对我说道：“恭喜宋侧妃顺利诞下了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