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奔过去一看,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正是他的爹爹江文远,他双目紧闭,颅骨塌陷,脑袋瘪进去一大块,浑身血迹,早已死去多时。背篓里还有半篓鲜活的灵芝,手里还攥着一颗叶展足有五十多公分的野灵芝,上面依稀还能看出斑斑血迹!
“爹啊!都是我的错,你快活过来,活过来啊!”
漫天风雨中,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跪倒在父亲身边,泪如泉涌,不停地用双手挤按父亲的胸腔,似乎在给父亲做心肺复苏。
一下……两下……三下……每按一下,就有鲜血从父亲的嘴里喷出。
“风儿,你爹已经去了,你就不要让他再受这个罪了!”一个姓徐的老山民看不过去,走过去想将江风扶起来。他是木瓜村村长,名叫徐世才。
江风一把将村长老徐的手打开,双目赤红的吼道:“你胡说!我爹没有死,他只是晕过去了!”
说罢,继续用手挤压父亲的胸腔,声音温柔,如同对一个孩子似的说道:“爹,天正下着雨,地上冷,你快醒来与风儿到屋里去,好吗?”
六七个山民看到江风如同疯魔了一般,纷纷摇头叹气,偷偷抹着眼泪。
此时,雾锁山谷,洋洋洒洒的雨丝变得更加绵密。整理好了衣着的胡珊月从诊所里出来,她一脸忧伤的来到江风身后,左手打着伞,右手去拽江风的胳膊。
“你干什么?没看到我爹昏过去了吗?我正在让他醒来!”江风胳膊一甩,将胡珊月甩了一个趔趄。
“啪!”
胡珊月站定身子,扬手打了江风一个耳光,厉声说道:“江风,你也是懂医的。你爹已经死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你就别再折腾他了!”
江风被打得一愣,浑浊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扑在父亲的尸身上大放悲声:“爹啊!如果我没考上那该死的大学,你现在会活得好好的,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呜……”
一声声半大男子汉的哭声惊天动地,盖过了风雨声,在山间飘荡,惊动了木瓜村的众乡亲。他们身穿蓑衣,纷纷来到诊所前。当知道江华佗因为上山采摘灵芝摔死了,都惊叹连连,唏嘘不已。
胡珊月走到老徐面前,轻声说道:“徐叔,江叔生前对村民一直非常好,他走了我们要让他尽早入土为安。江风就是个书呆子,对这些事情不懂,我们要帮帮他。丧葬所需费用,都由我来负责,等他将来出息了再还我!”
“珊月侄女说得对,江风现在成了孤儿,我们得帮他。”老徐说罢,走到江风跟前,柔声说道:“风儿,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所以你不能让你爹躺在雨地里。让我们将他抬到屋里,你帮你爹浑身擦拭干净,别让你爹脏着走!”
“好!”江风像个木头人似的答应着。
众人将江文远抬进堂屋内室,江风流着泪用温水将父亲身上的污泥、血迹擦干净,然后在众人的帮助下给父亲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抬到正堂的门板上,盖上白布。
乡亲们找来木材,打好了一口棺材,将江文远入殓。
江风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痛哭流涕。
因为条件所限,葬礼办得很简单,第三天就将江文远与他的亡妻合葬,在坟前立了一块墓碑。
全村老少感念江文远这些年对山民的好,都自发前来送葬。
葬礼结束后,众村民劝了江风一会儿,才纷纷离开这个伤心地。
坟茔前,只剩下跪在地上浑浑噩噩的江风,还有站在一旁的老徐和胡珊月。
老徐悄悄将胡珊月拉到一边,小声说道:“珊月侄女,你年纪轻,与风儿能说上话。这段日子你就多去诊所开导开导他,我怕他会想不开!”
“放心吧,徐叔!乡里乡亲的,江风就交给我了。我一定会让他振作起来,完成学业!”
“珊月侄女,那就有劳你了!你江叔突然去世,我还得下山到镇里去把有关情况汇报一下。”
“徐叔,你去忙吧!我在这里陪陪江风,把他送到家。”
村长老徐走后,胡珊月站在坟地里,等了一会儿,见江风依旧傻愣的跪在那里,就走上前去说道:“江风弟弟,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过伤心。哭坏了身体,怎么去上大学?”
“上什么大学?那个该死的大学,老子不上了!”江风突然一声咆哮,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般向家里跑去!
“江风弟弟,你要做什么?等等我!”胡珊月吃了一惊,立刻沿着山路在后面追赶。她虽然比江风大了六岁,但如何能跑得过人高马大、经常参加体育锻炼的江风?而且她还穿着中跟皮凉鞋,在这个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奔跑多有不便,不一会儿就上气不接下气了。
看着江风越跑越远,她咬了咬牙,将皮凉鞋脱下拿在手中,只穿着丝光袜,努力向前追去。
等追到江风的家,江风比她早到了一会儿了。
江风的家总共有六间低矮的石屋,三间做了诊所,三间用来生活、居住。
江风径直跑进居住的房屋里,拉开抽屉翻找起来,终于,他找到了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医科大学录取通知书。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就使劲撕扯起来。嘴里叫着:“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要撕碎你!”
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纸张很有韧性,一撕之下竟然没有完全撕开。此刻正好胡珊月赶到,立刻扑上去抢夺起来!
“江风,你干什么?撕碎了录取通知书,你还怎么去报到?”胡珊月死死抓住江风的手,不让他撕下去。
“你……你是我什么人,为什么要管我?”江风怒吼着。
“我是你姐!我不能让你自暴自弃,快将录取通知书给我!”胡珊月奋力掰开江风的手,将录取通知书抢了下来,从短袖衫的领子里塞了下去。女人要是奋不顾身了,瞬间产生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觑!
江风见录取通知书被胡珊月抢去,不便抢夺,立刻大怒,口不择言的吼道:“我就自暴自弃了,关你什么事?你不是我姐!"
“你!”
“我说得不对吗?"
“江风,你太过分了!”
胡珊月顿时娇躯一颤,眼泪夺眶而出。她的确那么想过,可江风当着她的面这么说,也太伤人了吧?
她强忍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屈辱感,默默走到一旁的背篓前。背篓里放着十几斤鲜活的灵芝,是江文远用命换来的。她将灵芝倒在干燥的地方晾晒,冷冷地说道:“这是你爹用性命换来的灵芝,你要是不珍惜,尽可以拿去扔掉!”
说罢,她含着眼泪,冲出江风的家门,向自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