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冽烟喜欢直来直往,不代表没有脑子不思考,她认为雁流恒此时所谋之事对待其父的态度都是微妙的,她便不能像与木尘空欧阳几人来往的态度对待雁流恒。
心里千思百转,云冽烟踌躇于是否要上前求证,再次抬眸看过去的时候,雁流恒已经不在那个回廊了。云冽烟猛然睁大了眼,手指抵住心明剑的剑柄处回身,果然看到雁流恒站在自己几丈之远的地方,谦逊有礼的看着自己。
“云姑娘果然是性情独特之人,这会大家都忙着去比武场,姑娘却有兴致在这萧条小院闲逛。”
云冽烟从雁流恒何时有这么高深的功夫的惊讶中抽离出来,细细看了看这个小院,除却那簇开得繁茂的白色茶花,其他地方的确很萧条。萧条并非是指这个小院没人打扫,没有绿意,而是指,这个小院没有人气,没有生机。常年没有人居住的地方才会透露出这股气息。
“我不参与比武只能闲逛。”
照例是心中思绪百转,面上不动如山,更何况云冽烟很少在木尘空秦空之外的人面前流露自己的情绪,坐实了欧阳夜一直以来给她安的冰山之称。
“以云姑娘的功夫,不参加比武岂不可惜?”
该是大忙人的雁流恒此刻就站在小院里与云冽烟闲聊,而无所事事的云冽烟也勉强与之交流。
“为何可惜?”
雁流恒笑了笑,往靠近白色茶花的地方走了走。
“这可是一次挣足名声的机会,云姑娘近几年来本就名声大噪,若是此次比武再露头角很快就可以名满天下了,顺带梵净派的名声也可以重振起来。”
云冽烟摇了摇头。
“我不求此,梵净派也已退出江湖,比武没有意义。”
雁流恒脸上的笑意未减,似乎带着淡淡的怀念,这样文雅的笑容与木尘空或是水风羽的笑容都不一样,看似在笑,实则悲伤。
云冽烟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吃惊。
“很久之前,也有一人说过此话,明明身处江湖却甘愿为一书生,以畅游大江南北为理想,以喝遍天下美酒为梦。”
云冽烟的心头一跳,这话听上去非常的熟悉,可是她并未请教过那人的姓名,也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人。既然雁流恒可以说出这番话,她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询问一番。
“你是否还有个兄弟?气质偏向于书生的兄弟。”
即便是询问,云冽烟还是保持着面瘫脸,不了解她的人还以为这人是上门寻仇如此无礼。
雁流恒脸上的笑意浓了一些,怀念之色也越发明显。
“云姑娘终于记起了家兄啊,这可真是难得。”
云冽烟抿唇不语,而雁流恒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外边的事务,甚至还有心情帮助云冽烟回忆他的兄长。
“其实家兄很早之前就游历江湖,明明没有武功却肆意潇洒,在这一点上与云姑娘很相像,而且云姑娘知道吗?家兄也非常的喜爱喝酒,这个小院里曾经到处都埋着酒,这会还不知道有没有还未挖出来的。”
天际边的流云悠闲的漂浮着,时而有青鸟掠过,尾翼划出时光的痕迹,那是一抹淡淡的留白。
“不过,家兄最先遇见的是丁紫陌丁女侠,丁女侠也与云姑娘是性情中人,也是嗜酒如命。可惜的是,家兄与她相遇时,她已经嫁作他人,不过家兄还是时常接着拼酒与丁女侠在各处酒楼拼酒却从不留下自己的姓名,怕是丁女侠逝世的时候都不知道家兄的姓名吧。”
云冽烟依旧不言语,她明白,此刻雁流恒只是想要找一个人与他一起回忆他的兄长,只是可惜,她也没有问过那名书生的姓名,也未告知他自己的姓名。大家都是酒友,有酒便相逢,离去不留名便无牵挂。
“家兄偶尔归来的时候就会向我谈及丁女侠,那可真是一位妙人,稚气未脱实属难得。不过后来家兄再归来的时候,就谈到了云姑娘,说是居然有位姑娘家喝酒赢过了他,实在是不可思议,后来又知你的姓名身份,更是不可思议。只是可惜,你与丁女侠一般,似乎与家兄没有深交之意。数次见面都是短短相逢别分开,酒过三巡也未深聊几句,着实可惜。”
看到雁流恒的脸,云冽烟脑海里有关那名书生的记忆也就慢慢的浮现出来了。除了最初与他与丁紫陌在一家酒楼相遇,赢酒之后,又有几次在城外的亭阁里碰到,那会只爱酒的她也是因为那人带来的美酒而停留,喝过聊了几句别离别。印象中的那人气质上是书生的斯文,还有些腹黑,骨子里却是江湖人的清高执着,不过说起话来又是滔滔不绝且与丁紫陌一眼不介意她为人处世的态度。
一个非常奇怪的人,那是她离开那里时对那人的评价,只是,那是寡情如她依旧没有询问那人的姓名,也未将自己的姓名相告。
“你的兄长他,”云冽烟迟疑了一会,还是问出口,年少如她处事远比这会的潇洒,只是这回忆起来,又觉得当日的数次相逢的酒友也是性情契合之人,“他现在在何处?”
一个曾是雁流恒兄长居住的小院,一个萧条多年无人居住的小院,她心里有些不安,而雁流恒的话语印证了她的不安。
“抱歉,家兄已经去世了,不然听闻袁姑娘再次,他在哪里都是愿意回来与云姑娘喝酒的。”
云冽烟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发涩,似乎自己年少任性妄为之时,辜负了一位酒友的情谊,她放弃了那人的淡淡君子之交,却不知自己被人挂记。
“抱歉。”
这还是云冽烟平生第一次道歉。
“云姑娘可别这样说,家兄要是知道我今日在云姑娘面前嚼舌头,肯定会爬上来骂我的。”
雁流恒连连摆手,眼眸深处又有异光划过,稍纵即逝,唇边还是与其兄类似的文雅笑容,风采也与其兄类似。
这样的谈话似乎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云冽烟本打算告辞抬脚离去,却又被雁流恒的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云姑娘可知道,我与家兄是与娘亲长得很像?”
“不知。”
云冽烟如实作答,并未诽腹,然后注意到雁流恒唇边淡不可见的笑意时,意识到了一点,雁流恒与其兄比较像,眼睛轮廓又与故去的雁掌门想象,那记忆里的那人与雁掌门并不像。她陡然想起了自己的师父与雁掌门的一段恩怨,忘忧尊者是因为撞破了雁掌门夫人的不堪之事才被雁掌门追杀的。
想及雁掌门对自己恶劣的态度,云冽烟猜测,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既然雁流恒愿意在此刻与自己谈及其兄长,还说出这样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语,云冽烟便顺着话问下去。
“这是否与当年家师与雁行堂的恩怨有关?”
雁流恒轻笑了几声,迎上云冽烟不解的视线时依旧在笑。
“云姑娘说话可真直接。”
云冽烟面无表情不言语,她向来如此,也习惯因此而被人调侃。
“是有一点点的关系。”
笑够了的雁流恒丝毫不见外的为云冽烟讲述了当年的真相。
原来,雁流恒的母亲,故去雁掌门的夫人是被迫嫁给雁掌门的,而那时她已经有了两情相悦的人,可是迫于她父母之命,雁掌门对她家门财富的觊觎,嫁给了雁掌门。
嫁给了雁掌门的夫人当时已经有了身孕,可是她并不知道,雁掌门也没有怀疑过。只是随着那个孩子长大,模样越来越不像雁掌门,雁掌门边起了怀疑之心,对那个孩子越加的冷淡。后来雁夫人又生下了雁流恒,这个真正的雁掌门的孩子,雁掌门便算起了旧账,找出了当年的真相。知道真相的雁掌门百般折磨雁夫人,将其关押,还随意娶了房夫人,对那个无辜的孩子也是不理睬甚至随意大骂,才让那个孩子年少体弱时就离开了雁行堂四处游荡。
而当年忘忧尊者与雁掌门的恩怨也并非外界传言的那般,事实上忘忧尊者发现了雁夫人的不幸遭遇,而那时的忘忧尊者是一个行事华丽夸张又有些特立独行的人,好打不平的她救出了雁夫人。可是不知为何外界传言起了雁夫人当年给雁掌门戴绿帽子的事情,雁掌门以为是忘忧尊者传出的谣言,便下了追杀令追杀忘忧尊者,实际上是想要杀掉雁夫人。
“那雁夫人现在?”
真相往往都是让人难以接受的,谁也不知道当年义薄云天威望十足的雁掌门是这样的一个人,而幼子无辜,夫人无辜。
云冽烟眼底的担忧之色过于明显,引得雁流恒轻笑。
“云姑娘放心,家母依旧建在,当年我与兄长势微,不能接回被救的家母,而如今我成为雁行堂的主人,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接回娘亲了。”
云冽烟松了一口气,又想到雁流恒与雁掌门之间过于微妙的父子关系,而雁流恒也不为雁掌门的故去伤心,原因也许不止雁夫人这一个。
“我能否冒昧问一句,你的兄长故去的真正原因?”
此刻云冽烟在心中猜测的不过是雁掌门在雁流恒兄长幼年时打骂让他身体不好留下了后遗症才让其英年早逝的,而事实上,真相更为残酷。
“是家父杀害了兄长。”
雁流恒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在微笑,让云冽烟打了个寒颤。
“几年前家父一次喝醉酒,而兄长恰好归来为我过生日,便发生了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