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千思百转，云冽烟面色如旧，声音清冷。
“水公子似乎又有了新的情报，是否介怀分享一二？”
几个月以来，云冽烟事事都处于被动，而为今之计，只有主动才不会轻易陷入他人圈套之中。水风羽对于她的热心定是有阴谋的，既然这会她没法识别，那就主动出击。否则，每每与这人交锋，她都是后知后觉被此人利用成为了出头鸟。
“当然不介意。”
水风羽的面色也没有变，甚至还颇有心情的为云冽烟倒了一杯茶，动作慢悠悠的，又有吊人胃口之嫌。
“家师年轻那会相当景仰秦景远老前辈，也是极力支持秦景远老前辈的人之一。虽然这话由风羽说有自满之意，但在风羽看来这是实情。有了武当派的支持，秦景远老前辈当年才可以坐稳盟主之位。只是物是人非，转眼间老前辈就解散门派遁入山林不理外事了。”
云冽烟忍住想要问出口的话，继续听着水风羽讲述往事，在她看来，水风羽若是今后不想当个单纯的江湖人，还可以去做说书先生。
“正是因为如此，家师还知道秦景远老前辈的隐居之地。”
水风羽唇边的笑意悠然加深，又如同秋风般细细滑过面颊，整个人更显得玉树临风，加之其本就风华绝代的样貌，是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的姑娘动心的。
只是可惜，如今坐在他对面的姑娘，更为在意的是他口里的秘密，而非他本人。
“水公子每次说出来的秘密都是惊人而又恰到好处。”
云冽烟听到窗外有响声，但是并未在意，而是微眯着没有热度的眼眸细看水风羽，似乎打算从他表情探究此人真实的情绪。无论时丁堡主的事情，还是秦景远老前辈隐居地的事情，只要是从此人嘴里说出来，就透露出一股诡异。
这人既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为何在落天门初见，提醒自己不要让秦空抛头露面的时不说，而偏偏在如今局势较为明朗的微妙时刻提出来？
绝对有问题！
“若是夸奖风羽就收下了。”
水风羽似乎没有注意到云冽烟在听闻这个消息时一瞬间的僵硬和陡然变化的气势，更是巧妙的避开了云冽烟眼底的审视，以他惯有的腔调继续说。
“在风羽将老前辈的隐居地告诉云女侠之前，云女侠能否听听风羽对秦轩夫妇之死，以及秦景远老前辈出山的后果？”
“请说。”
尽管云冽烟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了，也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克制住自己。她越是心急就越容易中计，同时，天上才会掉下这么好的一件事，水风羽也不会无缘无故告诉自己这么隐秘的事情。
这会窗外的争执声更大了，是云冽烟较为熟悉的声音，但是她没有细想。
水风羽却是起身，打算掩上窗户再与云冽烟细谈，结果瞧见了楼下的场景，微微勾起了唇角，意味不明的说。
“真是巧，又碰到熟人了。”
云冽烟有些介意水风羽说话的语气，又因为这声音过于耳熟而勉为其难的站起身来，走到水风羽的身侧，往下看。
的确是熟人。
在简州街道上争执的是木尘空、秦空和卫绣莹。
具体争执的事情云冽烟没有闹明白，她只看到卫绣莹一直拽着木尘空的袖子不让木尘空离开，面色有些不好，面颊处有红晕。而跟在木尘空身边的秦空则是一脸的委屈，很不满的看着那个卫绣莹，但是没有说话。
细碎的声音传到云冽烟耳里，让她一时分析不出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加之他们这会往下看的时候，木尘空刚好与卫绣莹僵持住了，没有说话，她就更加分析不出来了。
不过看到木尘空敛去笑容的脸，云冽烟突然就觉得心里有些堵，数日前的那个醉后之吻又浮上心头，而她一向微凉的唇又有滚烫的趋势，这让她有些不耐烦，想要坐回去。而这时，水风羽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说起来师妹一直都很爱慕木少侠，如今算是可以如愿以偿了。与武当派最受疼爱的弟子结亲，木少侠想必也是乐意的，这对他成为天游派掌门很有帮助。”
水风羽的声音很轻也很柔和，属于让人悦耳的那种，只是落在云冽烟的耳里，就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声音，也不知是因为说话的人，还是说话的内容。
不想看楼下的情形的云冽烟干脆伸手关上了窗户，在窗户只剩下一丝缝隙的时候，她似乎看到楼下的木尘空往上看了一眼，但是缝隙太小，她又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关上窗后，云冽烟又快步走回去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很快的饮下，与往日比起来似乎有些急躁，细看又看不出什么。
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水风羽也走过来坐下，笑着问了一句。
“不打个招呼吗？毕竟木少侠与云女侠是挚友呢，能够在不计较江湖流言同进同出，这是很难得的情义呢。”
一向迟钝的云冽烟在这会总算是听出了水风羽的话外之音，皱了皱眉，但还是岔开了话题。
“继续说，时辰不早了。”
水风羽端起茶杯掩住唇边突然滑过的冷冽笑容，继续柔声说道。
“秦轩夫妇之死的原因很简单，有人觊觎他们俩手中的阴阳诀，而如今这阴阳诀是在秦空手中，这本没什么。只是云女侠不觉得奇怪吗，秦空跟随云女侠外出已久，居然总是可以避开抢夺之人，这不禁让人怀疑来者的目的并非阴阳诀，那么秦轩夫妇之死就很有内情了。”
每句话都在理，每句话都听得让人难受。
“难道不是因为我的身手不差？”
云冽烟向来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她早就怀疑这件事了，也与此刻在楼下与女子拉拉扯扯的木尘空商量讨论过，后续事宜如何处理他们早就有了定论，也已经实施了，这个不是她感兴趣的话题。
“哈哈。”
水风羽突然放肆大笑起来，全无之前温柔缱绻的风度，却别有一番风情。
可惜，云冽烟不是一个会欣赏水风羽的人，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等他笑够后才说。
“我是实话实说，水公子还是说另外一件事。”
“失礼了。”
水风羽拿袖掩唇，又轻声说道。
“秦景远老前辈是百年来最后一位武林盟主，随着他遁入山林，武林再无盟主，门派无论大小都是各自为营，没有统一的规划，也一直被南疆武林所觊觎着。”
云冽烟总觉得水风羽这话说偏了，且是有意为之，不过她没有在这个时候发表意见，而是继续听着，从这人的话语里她就知道这人别有所图了。强调武林盟主的重要性，不就是支持再选出武林盟主吗？
她不动声色，而水风羽淡定自若娓娓道来。
“武林再无盟主的原因有许多，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没有人可以像三十年前的秦景远老前辈那样，无论是武功还是品行都服众。要知道当年无论是少林武当，还是一些不知名的小门派，都是愿意听从秦景远老前辈的调配的。”
水风羽顿了顿，继续说。
“其他的原因还有江湖人互相认为自己最厉害，自己的门派才是天下第一等等。因为没有一个让全部江湖人都服从的人，三十年来再无武林盟主。而一旦秦景远老前辈再出山，就意味着可以再选出武林盟主。”
水风羽的最后一句话最轻，又最别有深意。
“你的意思是，秦轩夫妇的死是为了引出老前辈？”
云冽烟将水风羽故意分开的两件事连在了一起，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好在她是面瘫，没有把这样的情绪显露于脸上。
水风羽挑眉，笑意加深。
“风羽从未如此说过，而云女侠会这么想，怕是因为手上有了相关的线索了吧？”
“没有。”
云冽烟是一个很难被套话的人，她也是许多人最难相处的那种人。
水风羽笑笑不说话。
云冽烟捉摸不透水风羽此人的想法，便淡淡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当今武林没有武林盟主，并非全是你所说的那些原因。”
云冽烟忆起了自己幼时问过师父的话。
“三十年前，各国处于战乱之中，武林也是颇为动荡。俗话说，乱世出英雄，武林于乱世之中，最需要的就是那个领头的英雄。”
她同样忆起了幼时懵懂的自己听到忘忧尊者讲述这些话的表情，只不过她是在那次对话又几年后，才明白她的师父是在告诉她，为何梵净派会退隐江湖。
“老前辈并非是那时最厉害的人，所处门派也非天下第一，他只是在该站出来的时候站出来，才会众人所知所敬仰成为了武林盟主。”
云冽烟承认水风羽说的有道理，也曾经往这个方向想过，可是，她不乐意见到这会是事实。为了再有一个选出武林盟主的机会，便生出这么多的是非，害死了这么多条人命。她宁愿，这是一场争夺阴阳诀而引起的江湖纷争。
“当今武林不需要盟主，太平盛世不需要领头人，除非，别有用心之人想利用中原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