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对于一心追求武学而又心高气傲之人来说,每一次的输都有些难以接受,特别是输给了同辈人。
云冽烟以为自己使计且白白浪费掉一百招作出溃败之势就可以在紧要关头一招制敌,只是没有料到柳扶风功高她一筹,且计不输于她,骗过了众人后埋伏于竹林之中,在最后关头给了自己一招。
她堪堪躲过柳扶风那致命一招,却未料到柳扶风又抬脚将她踹出去了,完全没有办法稳住身形的她重重的砸向了一棵树,背后受伤不说,还连带着体内的真气不安分的窜动着。之前因为与水风羽过招而猛然收势导致的内伤又加深了。
身体从树上滑落下来,云冽烟咳出了几口血,以心明剑撑地勉强想要站起来时,柳扶风的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颈处,再往前一寸,自己就得送命。
这是她下山以来,第一次的完败,并非不可接受,只是又对自己的武学感到了迷茫,这样的心绪只会让她体内的真气更加不安分。
“咳咳。”
比想象多的血丝从唇角滑过,云冽烟以白袖拭去鲜血,抬起冷眸看着柳扶风,微微勾起唇角。
“是冽烟技不如人输了。”
柳扶风唇边邪魅而荡漾的笑容微微淡,眉间有了细微的褶皱。
“你之前就受伤了?”
云冽烟没有回答,技不如人差人一等,是既定的事实还何需再找由头?
踉跄的站起来时,木尘空几人也到了跟前,比之木尘空、落伽凤和秦空显露于面的担忧,欧阳夜左顾右盼又时不时拿眼偷偷瞧他的小动作让她有些想要勾起唇角。
“回客栈,那边的事也进展得差不多了。”
云冽烟摆手示意不用搀扶,输人不输面,她有云冽烟的骄傲,又怎会在落败之后表现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呢。
气节,习武之人没了气节就犹如躯体没有了血肉,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熟悉云冽烟的人都了解她的秉性,便没有再坚持,都纷纷向柳扶风拱手后一齐往城门走,落伽凤在离开之前还狠狠的瞪了柳扶风一眼,而秦空在走远之后停下里往十里亭看了看,猛然发现柳扶风已经不再那儿了。
到了客栈时,云冽烟拜托欧阳去看看探子们的进展,木尘空和落伽凤照顾秦空,自己则是先回房休息,午后再一齐走下一招,争取这次速战速决获得更多的线索。
被留在门外的几人面面相觑,最后都跑到离云冽烟房间最远的欧阳夜的房间里聚着,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今日比武的事情。
“以她那个性子,这比有人当场扇了她一巴掌还难受。”
欧阳夜欣赏云冽烟的气节却不喜她的性格,这会也是实话实话,却立马惹来的落伽凤的怒视。
“你这是什么比方?”
那双柳叶眼眯起来的时候还是挺吓人的,曾经被落伽凤铁拳制裁而心有余悸的欧阳夜立马就扁着嘴不说那些讽刺的话了,他嘴欠也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怎么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冽烟,她心里这会肯定很难受,她又不喜欢表达,我都不能够过去安抚几句。”
落伽凤反反复复的念叨着那几句,一脸明艳的脸都要皱成一团了,此刻心情烦躁的她也难得去维护自己的形象了。
欧阳夜想要应和几句,又怕自己嘴欠惹来落伽凤的互怼,只得无聊的滴溜着他的那双桃花眼,看看房间还未开口的两人,这么一看,他就手足无措起来。
“小秦空,你别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
原来在几位大人发表自己的感想时,秦空一个人坐在边边上,越想越难过,大眼里早就蓄满了泪水,这么被欧阳夜一说,就巴拉巴拉的往下掉。
“空儿,别难受呀,冽烟不是没事吗?”
落伽凤心疼的凑过去,拿出手帕为秦空擦拭,边柔声安抚,与之前吼欧阳夜的样子判若两人,而此刻欧阳夜也无心吐槽落伽凤,也加入安慰的队伍之中。
而秦空伤心难过哭哭啼啼的说出来的话语,无非就是云冽烟是为了帮她报仇寻找线索才受的伤,这会还连累了云冽烟在武学上的声誉,而她自己没能力又弱小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拖后腿。
这话要是由一个十六岁及以上的人说出来,欧阳夜几人都认为这人可以正确的认识自我,孺子可教耶。可是这会是由七岁家里遭受了巨变孤苦伶仃的秦空说出来,那就只有心疼了。
不过有句话就是,适得其反,这两人越是安慰秦空,年纪小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秦空就越是哭得厉害。
房间里一阵闹腾,最后各种慌乱的欧阳夜就求助于进入房间就一直安静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木尘空。
“甜食控,过来帮下忙呀!”
这个时候他也不忘记怼一下自己认定的死敌。
木尘空的表情和往常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细看才能看到那双犹如寒星的眼眸里闪动的情绪。
木尘空只是瞥了瞥依旧忙乱中的两人,然后开口。
“欧阳,落姑娘,能不能先麻烦你们去把剩下的计设好?争取我们在今晚就能把那人抓到,小空就交给我了。”
木尘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淡,像是今日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而在欧阳夜几人眼里,最担心的人就该死这位突然淡定起来的木尘空。
落伽凤有些不满意,她担心木尘空是因为云冽烟的独特和功高而喜欢云冽烟,这会云冽烟落败了木尘空就失去了兴致。在江湖年轻一代里,木尘空和水风羽之人是其他同辈人望尘莫及的,那种功高近乎要登顶的滋味他们都没有尝试过,而如今柳扶风的出现,就是为这个行列加入了一人。
这让落伽凤滋生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不过没有等他外露这种情绪,一向喜欢与木尘空唱反调的欧阳夜扯了扯她的衣袖。
“走吧,时间紧迫,我们马上行动。”
落伽凤有些不解欧阳夜对木尘空的信任,明明平日里叫嚣得最厉害的就是这位摘星楼楼主。
等到离开了客栈,两人可以拐入无人小巷秘密行动的时候,落伽凤才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欧阳夜以一个高深的笑容回应她。
“除却梵净派的那些人,当今最了解云冽烟的就是木尘空那个叫家伙,也许他比梵净派的人还了解云冽烟。虽然两人相识不过数月,但是缘分是一种没法说清道明的存在。”
“你在说些什么啊?”
落伽凤并没有领悟到欧阳夜的画外之意,她诧异于平日里二货又自恋的欧阳夜突然会有这么认真严肃的一面,她将此归结于欧阳夜的抽风。
而欧阳夜没有打算为她进一步解答疑惑,既然云冽烟从柳扶风这边入手失败了,他们这一边就更加不能失手了,为了小秦空也好,为了云冽烟这几个月来的努力也好,为了他摘星楼的名誉也好,不能失手。
云冽烟原本是安安分分的倚靠在床沿闭目休息的,只是心中思绪翻滚,她没有办法好好休息。
盛着心事的她又站起来,缓慢的走到桌旁,坐下后把手搭在桌子上,入了瓶颈后她在木尘空的教导下有茅塞顿开之感,只是随着雁行堂之行,与卫绣莹三人连番过招受伤后,她便再入瓶颈。
这次与柳扶风切磋时,她就感受到内息比之以往更加难以调和,内功停滞是武学者大患,她对此迷茫不知如何解决。而近日来诸事繁忙,她没有时间细细理会此事,如今以与柳扶风比武为契机,关于她内功方面的问题一下子都爆发了。同时,她也放了大忌,在唯一一次可以反败为胜的紧要关头松懈自满,这不是她该有的状态。所以这一次她输了,是理所当然的,邪魅柳扶风是她目前难以匹敌的,能够准确认清对手的实力也是关键。
云冽烟越想越不由自主的调息起了内功,那股真气在身体四处窜动着,最后汇于手心的时候,云冽烟手下的桌子碎成了粉末,桌子上的茶壶茶杯油灯全都落地了,哗啦啦的响。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木尘空的声音。
“烟儿,发生什么了?”
“没事,打掉了水盆而已。”
云冽烟胡乱搪塞了一句,好在门外的木尘空并没有细问,也没有推门而入,等到木尘空走后,云冽烟才意识到,她刚刚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木尘空来到了门外。
两种原因,一丝她此刻心浮气躁没有感受到木尘空的气息,二是木尘空的功夫已经高深到了在她几十丈远就可以完美掩饰气息的地方了。
她会有这个想法全赖于之前每次木尘空到了门口时她都能及时且敏锐的察觉到,而木尘空甚至可以隔着很远的距离察觉到她的气息。
也许,木尘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比今日过招的柳扶风还要厉害。
尽管她很少看到木尘空练功,但是天分也是一种努力,如若一心追求武学的她因为此事心神不宁,而又因为内息停滞一事失去了对武学的信心,那她就永远超越不了木尘空,也没法打败柳扶风。
几乎是立刻,云冽烟就下定决心以木尘空为目标来练功。也几乎是立刻,她觉得疲倦如泉水涌过来,她起身快走到床边,身体一沾床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