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冽烟对木尘空和游惊风这对师徒的相处模式叹为观止。
“空儿,我要吃翡翠糕。”
“没有这种糕点。”
“空儿,我要吃雪龙入江。”
“这儿不是天游派的厨房,那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吧?”
“空儿…”
“没有…”
木尘空和游惊风的对话呈现出无限死循环。
与这两人同一桌的常石和关少瑜表示压力很大,最后纷纷找了借口跑掉了。
云冽烟看上去非常镇静的坐在那两人对面喝茶,而内心如同大水奔走。
游惊风称呼木尘空为‘空儿’的时候,都十分刻意的带上了上扬的腔调,有一点点像欧阳夜在夸奖他自己的时候的腔调。这让云冽烟表示以后她可能不会再十分淡定的用‘空儿’称呼秦空了。
其次,云冽烟抬眸看了看一脸暴躁笑意都快没有的木尘空,在心里暗叹,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在他们这几人里,木尘空是无论到哪都如鱼得水的,看上去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可以很轻松的完成任务,清闲自在的让人牙痒痒。且,木尘空有一个欺负人的小习惯,比如故意在柳扶风和欧阳夜都在场的时候提出什么江湖第一美男子的事情。比如,故意买了好酒逗神算魏,再比如,总是借着喝酒的事情约她去看星星。
如果云冽烟这样的心思被木尘空知道了,木尘空肯定是会悲愤捶地。看星星这么浪漫的事情落在云冽样的眼里就是他木尘空故意拿美酒引诱她。
日子过得轻松随意还总是有时间逗趣的木尘空在遇到游惊风的时候,就是出于暴躁的时候了。游惊风看上去很温和,但是性子有点像小孩子,又故意拿木尘空的痛脚说事。每每让木尘空暴躁不已又无可奈何。
看到木尘空那郁闷的样子,云冽烟的心情突然就好了。
端起茶杯遮住唇角的笑容,云冽烟表示,也许坐在这多听些木尘空的糗事,她以后也有招数可以对付木尘空了,不必每次都处于下风了。
和木尘空逗趣了一会后,游惊风就觉得无聊了,十分嫌弃的摆手让木尘空做主点菜,自己则是凑到面无表情的云冽烟跟前。
“烟儿是吧,怎么都不笑笑呢?你看空儿,每天都是傻乎乎的乐呵呵的。学着他点,多笑笑,笑笑就好看了。”
看到凑在自己跟前的一张放大的笑脸,云冽烟反射性的往后一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位享誉江湖的老前辈交流。就算这位老前辈不是师父形容的那样,不苟言笑、冷酷、心肠并不坏,但是也不该是这么活泼吧,居然比木尘空还活泼。重点是,木尘空才二十几岁,年轻人活泼点是好事,可是这位老前辈已经七十几岁了,还这么活泼,似乎,有点奇怪。
云冽烟的脑袋乱成了麻,就是不知道怎么和这这位老前辈搭上话。以往她冷脸相对的时候,就只有木尘空是愿意和她说话的,所以,她该说,这两人果然是师徒俩吗?
“烟儿,别理他!”
点完菜的木尘空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非常不爽的把游惊风拉回来,一点都没有顾及这是自己的师父。
“你靠得太近了!”
木尘空压低了声音,狠狠的瞪了眼游惊风。最近的事情非常多,他和云冽烟都很忙碌,这让他不得不停下自己追求云冽烟的计划。不过反正他的计划是温水煮青蛙,只要是陪在云冽烟的身边,让她习惯自己的存在,之后自然也就不能离开自己了。所以,他不需要自己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师父过来添乱啊!
“咦,”游惊风像是没有听到木尘空的话一般,年过七十,却俊美如常,身子骨硬朗的他非常孩子气的动了动鼻子,又转头去看云冽烟,“你闻到了吗?酸酸的味道。”
闻言,木尘空率先扶额,他的这个自小就喜欢欺负他的师父哟。与云冽烟一样,木尘空也是经常听到自己的师父提到忘忧尊者的。在木尘空的印象里,自己的师父一直都是笑嘻嘻的,身为一派之主,又是武林高手的他非常的没有架子,可以和门派里的弟子聊得欢,也可以和扫院的仆人一起下棋,不闭关修炼就会下山与山脚下的百姓们一起听戏喝茶什么的。
他从自己的师兄们那里知道,就是这么一个整日笑嘻嘻没有脾气的人,在年轻的时候,是如何的冷血狠戾,只身闯过关口,为大历军队一马当先扫杀了无数南蛮。也是他的这个没有脾气的师父,在年轻的时候,在一场江湖混战之中,杀了不少的江湖宵小。据他的师兄们说,他们师父年前的时候,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有人弄脏了他的衣服都会发脾气。而且过往的几十年里,都没有见过游惊风笑过。
人就是这样的,看到眼前的人的模样,就会认为他之前的性情更吸引人被性情温和随意的游惊风带大,木尘空就会不自觉地向往之前那个一把魍魉刀扫遍整个南蛮的游惊风。可是他很少有机会见到那样的意气风发的游惊风,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在游惊风提及忘忧尊者的时候。
游惊风年过七十了,是一个不喜欢谈及过去的人,但是一旦涉及忘忧尊者,总是笑嘻嘻话很多的游惊风就会变得沉默寡言。沉默许久之后,就会面无表情眼底掠过些许怀念的讲述几句忘忧尊者的当年的事情。
活在游惊风记忆里的,是那个明媚张扬的女子,是那个总是穿着一身红衣施展的玉龙入天在空中飞舞的女子。
但是就是这样的女子,培养出了云冽烟这样一个不似人间人的女子。所以,木尘空认为,忘忧尊者的性情也一定是大改了。而他的师父和忘忧尊者,是二十年都没有见过面了。据他的师父回忆,忘忧尊者是因为寻得了孤儿云冽烟后,突然决定与整个梵净派退隐江湖,不再过问任何事。二十年,是发生过了什么吗?
这些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也不过几瞬,就在这几瞬里,云冽烟十分淡定的回答了游惊风的问题。
“应该是醋溜白菜的味道,刚刚尘空点了这个菜。”
话音刚落,云冽烟就有幸见识到游惊风这个让无数江湖后生景仰追随的老前辈难得的呆滞表情。
“噗。”
木尘空非常不给他师父面子,直接笑出来了,他就知道,云冽烟是听不懂自己师父的话外音的。要是云冽烟是这么容易开窍的人,他又何苦等到现在,还用了一招最费时间的温水煮青蛙呢?
游惊风倒是很快的收敛了呆滞,改为温和的笑着,视线在面无表情的云冽烟的脸上停留了一会,似乎是在判断云冽烟说这话的真实度。说来也巧,这会刚好他们点的菜上来了,醋溜白菜的味道一下子就充斥着几人的鼻尖,久久难以散去。
几人在清晨和正午之间的尴尬时间点吃饭,游惊风吃了几口后,就意味深长的对云冽烟说。
“你和忘忧的性子还真不像。”
云冽烟把嘴里的菜咽下去后,才无比正经的回答。
“师姐们说,我是弟子中最像师父的。”
末了,云冽烟面无表情的补充了一句。
“一样的无趣。”
才饮了一口酒的游惊风差点把酒喷出来了,目光十分复杂的看了看云冽烟,然后又伸手拍了拍木尘空。
“原来你迟迟没有…回来,原来如此。”
游惊风边点头边又喝了一杯酒。
木尘空忍住想要抽搐的唇角,他又不是云冽烟,不可能听不懂游惊风中间停顿的话是什么。
为了避免游惊风又在云冽烟面前说些什么不得了的话,木尘空赶紧把话题往其他的方向上带。
“师父,您怎么会来西昌镇的?”
只要游惊风不插科打诨,木尘空和游惊风说话的语气还是真正常很恭敬的。
“怎么,不欢迎我?”
可惜的是,这次正经起来的只有木尘空,游惊风对着木尘空挤眉弄眼。
“我是来帮你看看…唔,”游惊风一个扭腕就挣脱了木尘空的手,然后开始义愤填膺的说,“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小子,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然后两个人就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筷子,开始切磋起来。
作为唯一的围观者云冽烟,非常淡定的拿着酒杯喝酒,然后欣赏两个人的功夫。该怎么说呢,传言什么的,都是会让人幻灭的,无论是她师父口中的游惊风,还是其他江湖人口中的游惊风,都不是如今的游惊风。一个七十岁的人还能够这么的活泼,真是难得啊。
云冽烟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再抬头时,就看到木尘空和游惊风两人的筷子交叉在一起,两个人都瞪着对方。云冽烟自然是看得出两人是在用内力比拼,只是可怜了那来两双筷子。
这样的念头刚刚出现,那两人手中的筷子就断掉了。
云冽烟照例是十分淡定的从一盘的竹筒里抽出两双筷子递过去,还不忘说。
“筷子还有很多,不必介意。”
这么一说,木尘空和游惊风倒是不好意思拿筷子出气了,纷纷乖乖的吃饭。
木尘空心想,他的烟儿果然就是厉害,就算是面对他的师父,也已经可以处变不惊,面无表情,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