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并驾而驰
蔡佳涵2024-10-29 11:216,839

  洛梓抬眼,她凝视着谢元。

  四目相对之际,她轻轻颔首,嘴角是温柔与笃定的笑意:

  “臣女洛梓,愿追随殿下,同获荣光!”

  谢元点头,垂眸之际,眼底琥珀色的海,只映出她一人身影。

  他优雅将她扶起,本应是一前一后,可她受了伤,他便顺理成章扶着她——

  二人于是并肩。

   

  满堂文武都不由低叹。只见他们站在一起——

  一个是极尊贵的东宫太子,一个是满身伤痕、却才被百兽伏首的棋生。

  而她胜了围猎之局,更将在不久的将来,被封天家棋士。

  他们一步步,如此自然、又如此和谐,就这样并肩走到观猎台前。

  名正,而言顺。

  在他们身后,萧辰默默站着,眼中难抑失落之色。

  像一场未竟的梦,随那一步步,慢慢碎了一地。

  在他身旁,同来宴饮的慎王夫妻看着儿子,相视叹了口气。

  而谢戈只冷冷看着,将手中酒杯一抛。

  *

  御营的灯,柔和也昏黄。

  洛梓眼中仍闪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她已洗去身上血污,此刻视线紧紧锁定在眼前——

  一件流光溢彩、金丝玉线的猎装,静静躺在她的营帐中央。

  “这身衣裳是……” 她轻声低语,满是惊讶与疑惑。

  几位宫人轻盈地走近,笑容温暖而亲切。

  “这是徐奇统领刚刚亲自送来的,他特地吩咐我们为您换上。”宫人们声音放得轻柔,言语间满是敬意,“拨缨宴将至,您将与太子殿下同席共饮。

  “拨缨宴?” 洛梓不由好奇,眉头微微挑起。

   

  “正是如此,”宫人微微欠身行礼,“这是每年逐鹿大会之前的盛事。

  “那‘缨’,乃是诸位皇子殿下马前所系的缨穗,由陛下与娘娘以至尊之手,持至贵之水,亲自为他们拨动缨穗,以此彰显天恩浩荡,振奋士气。”

  洛梓闻言,心中涌起莫名激动。她轻轻点头,任宫人们为她穿上那身猎装。宫人们手艺娴熟温柔,她们细心地为她整理着衣摆,使细节处处规整。

  那衣裳竟似为她量身定做一般,合体至极,分毫不差。

  华裳贴合也舒适,洛梓心海却泛起层层涟漪:

  她直到今日黄昏,才赢得这围猎之局;可这猎装如此合身,难道早就为她准备好了?

  惊叹与疑惑中,又不由泛起一丝丝甜——

  谢元就这么笃定,她能获胜么?

   

  这甜蜜的感觉伴随着洛梓走出营帐,她沉浸在思绪中,不知不觉已行至席间。只见观猎台外,环绕着一片杏林,此时黄昏已至,杏林掩映夕阳。

  宴席被布置得华美至极,数列排开。而上首珠帘后,天珩帝与沈后端坐其中,因地位尊贵,他们宴席所处、高出下头众席,更显威严。

  就在这时,洛梓的手臂忽然被人轻轻一挽。

  她回过头去,只见谢元已换上一身飒金色猎装,暮色中更有一番风姿。

  二人相对,彼此眼中都有惊艳与欣赏。

  宫人们知趣地退后,谢元轻声在洛梓耳边说道:

  “落儿真美。”

   

  群臣环绕之中,洛梓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试图制止谢元的夸赞,但谢元却已挽着她,步至二人所处席前。

  “拨缨宴至,开席!”

  随着一声令下,晚霞漫天中,天珩帝后居高台之上,举杯宴众。

  数匹御马颈前缨穗亮眼,只待帝后拨缨,便将启程。

   

  洛梓与谢元在下头,同坐一席。

  她脸上阵阵发烫,感受着周围投来的目光。

  谢元却毫不避嫌,为她夹了一块糕点。

  “殿下……” 这般亲昵之举,使洛梓有些脸红。

  谢元却只微微一笑:“今夜宴席,俱由东宫所备。看看是否喜欢?”

  他眼神中似有暗示,洛梓低头,轻轻拨弄那盘中糕点,筷子轻挑时,才发现一层镂空金色的面皮之下,竟是丝丝缕缕——

  “千丝糕?” 她惊喜道。

   

  谢元点点头,音量只二人可闻,“此物自母后去后,便不再见于宫中。这盘千丝糕,只现于今夜此席中,由你我二人共享……我想你会喜欢。”

  洛梓不觉心中一荡:这千丝糕,是谢元母亲所创,她还曾攒钱送给谢元……是他母亲遗物,亦是二人之间一片深情。

  想起谢元说,今夜吃食由东宫所备,想来这千丝糕,便是他亲自挑选安排。

  难道,就是为了于万人瞩目中,将这相思之物放至自己面前?

  千丝糕入口,熟悉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洛梓看向谢元,他亦挟起一块金色的千丝糕——

  是只他与她知晓的甜。

   

  沈太尉眼见如此局面,一时脸上阴沉。

  他冷冷一哼:“成何体统!”

  身旁的兵部尚书陆鸿,不由倒上了一杯酒道:

  “辞兄稍安,醉酒当歌、人生几何,今夜月圆花好,不可辜负美景。”

  沈太尉闻之,心中虽仍有不快,却也只得勉强端起酒杯,闷闷饮尽了杯中酒——一杯才罢,他将酒杯一掷。

  “这闷酒,喝着难受。”

  陆鸿会意,挥手示意伺候的宫人上前:“带太尉去,好生歇息片刻。”

  沈太尉又回头看一眼洛梓与谢元,拂袖而去。

   

  夏阳的静泓国师见此情状,似笑非笑。

  陆鸿转头,正对上静泓国师的双眼。

  “国师见笑。” 陆鸿一揖道。

  “哪里哪里。诚如大人所言,美景难得,不可辜负,”静泓看向不远处的洛梓与谢元,那看透一切的眸中、光波流转:

  “天珩这一代的少年人啊,倒是颇使老身开眼。”

  “人生只如黄粱一梦,” 陆鸿亦看向谢元与洛梓,低头饮着杯中之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这半生已过、于天珩朝中足可掀起风云之人,轻叹了一声——

  “情之一字,又何曾饶过几人?”

   

  言罢,他对那静泓国师一举杯:“不如一醉。”

  今日宴饮之际,陆鸿特意换下了那身沉重的朝服,转而着一袭飘逸非凡的宴饮之服,衣袂随风摇曳,举止间尽显非凡。

  岁月对陆鸿格外宽容。

  尽管已逾不惑之年,但他看上去仍如三十出头的俊逸青年。满头青丝,竟无一根白发。更有那份从容逸雅,竟让一些青春正好的宫女也不禁羞红了脸颊,忍不住偷偷投去倾慕目光。

  静泓国师亦举起酒杯,她满头白发如霜,在夕阳中泛着淡淡银辉,她动作虽缓,举杯之际尽显从容淡然。

  原属敌对两国的二人,俱居高位,此刻相对,分明隔着几十岁的年纪,可那夕阳余晖之中,竟有一种独特的和谐。

  她轻抿一口酒,沾唇而不湿,她向陆鸿遥遥一揖:

  “红尘纷扰、老身年迈,已是一醉难求。”

  *

  有人一醉难求,却也有人心已微醺——

  洛梓环视周遭,只见百官看向她的目光,或嫉或羡,更多的是赏识与赞叹。她一路走来,受尽冷眼怀疑,鲜有如此被认可的时刻,心头竟真有一丝意气,暖洋洋地升起——

  此时,有官员走上前来,竟绕开了沈太尉与陆鸿之席,而向谢元与洛梓敬酒,赞叹之声不绝。

  “殿下目光独到,洛梓姑娘更是大才!”

  身边谢元杯杯不拒,又替洛梓挡去几杯。

  酒意上涌之时,谢元那谪仙般的脸上,竟有了几分烟火之味。

  洛梓如在梦中,只觉即便相识已久,但从未有这样一刻,两人之间那段看不见的距离、能被如此拉近。

  仿佛许多梦幻,都已触手可及。

   

  席间酒水不绝,天珩与夏阳归来的棋生们,亦于御营中洗去风尘,此时齐坐于宴席之中。

  夏阳少年们看向洛梓,眼中是纠结与复杂。

  天珩棋生也换了一身清爽装扮。

  那陆文渊更衣时,竟是情丝不绝,还看中了一名宫女,一番逗弄,竟把衣服都弄湿了,此时被苏忱好一番取笑。

  郭烈却面无表情,他有些不甘地看向身边的程芝衍——

  若无洛梓,那与谢元同入鹿苑的,本该是程芝衍。

  程芝衍的脸上,却仍是那一片清冷之色。

  此时她换罢猎装,因无缘逐鹿,只着一件轻衫,秋日黄昏,愈发显得单薄。

  她低头,饮了一口杯中酒。郭烈心痛如绞:待秋狝事了,她就将自首。这或许便是他与她共饮的最后一场。一时心中闷窒,他又灌了一杯入喉。

  各人心事不定,一时宴席将罢。

   

  有宫人上前,施了一礼。

  “请洛梓姑娘前往御营,披上夜猎之袍,待圣上与娘娘为太子殿下拨缨,便可同入鹿苑之中。”

  谢元点头,继而转头看向洛梓。

  “可会紧张?” 他淡淡笑问。

  洛梓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还是第一次在这样大的场面中,百官中,自有人觉得她乃因运气、或是东宫相助,可她砰砰乱跳的心中,却是一片坦然。

  “紧张又有何用?既已坐在这个位置,我自要对得起你的栽培,还有这么多人的信任。”

  又或是因为,今日这一切,乃是她拼命搏来,又怎能因紧张而错过这一瞬的痛快。

   

  洛梓再回御营,待一袭夜猎之袍上身,发丝尽皆盘好、束起,她心神亦已做好了准备。

  逐鹿之夜,定当不负这一路相助之人的苦心!

  待她身心俱备,走出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行侍女们如织穿梭——

   

  她们手中都捧着朱红色的食盒,此际如一幅流动的美人画卷。

  那些食盒精致无比,朱红底色上流淌着金色纹路,闪着炫目光芒。

  洛梓看得入神,侍女们脚步匆匆,其中一人竟撞上了洛梓。

  食盒盖子一时松开,酱汁竟染上了洛梓的衣裙系带。

  金色的裙带,一时被染上暗色。

   

  负责为洛梓换装的宫人眼疾手快,挡在她身前,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怎可如此大意?”

  那捧食盒的侍女脸色瞬间苍白,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颤抖:

  “奴婢该死,请姑娘宽恕。”

  洛梓只宽和一笑,她轻巧解下那根系带,收入怀中,又随手解下一根才刚系上发间的精致发带,替换着系在了腰间。

  散落的发丝,被她巧手盘了个结,精巧系起。

   

  宫人面露难色:“姑娘,这……还是让奴婢带您回去更换一身吧。”

  洛梓摇头柔声道:“拨缨将至,不可误了时辰。这样便好,无需麻烦。”

  宫人无奈,转头看向那闯祸的侍女,正欲责备,却被洛梓轻轻按住手臂:

  “她也是为宴席忙碌,无心之失,就莫要责怪了。”

  宫人叹了口气,低声解释:“姑娘有所不知,这些食盒中装的,并非是我们宴席上的佳肴,而是为今夜狩猎的鹿准备的食物。”

  洛梓闻言不禁惊讶,“这些……是装鹿食的?”

  竟如此精致!

   

  宫人点头道:“每年秋狝,无论是宴席还是鹿食,都遵循天珩旧制,由东宫亲自筹备。今年更是殿下向圣上请旨,亲自监督,每一件物品都精挑细选。

  “只可惜人手不够,这些捧鹿食的,其实是猎场的侍从,若是东宫的人,怎会如此莽撞。”

  洛梓不禁感慨万分:果是天家盛事,就连鹿吃的东西,也如此讲究,用这样精美的食具来盛放。

  想到谢元向天珩帝请此恩典,再有那千丝糕,一时心中又是绮思不绝。

   

  洛梓回到席间时,天色悄然暗淡,宴席之上,烛火摇曳,光影交错。

  洛梓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御营深处,一抹身影正悄然离去。

  “那是太尉大人……他为何此刻离去?”

  洛梓的声音低沉而疑惑,带着一丝不解。

  天珩棋院的学子们亦注意到了这一幕,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拨缨之时,百官齐聚,太尉大人却在此刻抽身而退,岂不是明摆着要给东宫难堪?”

  谢元的眼神倏地一沉——

  只见沈太尉身影匆匆,转瞬便隐没于御营之外的杏林深处。

   

  洛梓只觉酒水无味,但片刻之后,杏林中又走出一人,竟是徐奇。

  她不由惊讶不已:“徐统领怎会在此?”

  谢元低声道:“徐奇前些时日来报,沈家近日举动异常,为防今夜有变,我命他暗中跟随沈辞,以备不时之需。”

  话音未落,徐奇已快步走近,向谢元躬身行礼,声音低沉而急促:

  “太尉大人似有急事,匆匆入了杏林。小的紧随其后,欲请他重返拨缨宴,他却说……”

  徐奇面露难色,谢元目光如炬,淡淡道:“但说无妨。”

  “太尉大人说……‘眼不见,心不烦’。”

  这挑衅意味十足的话语,让洛梓心头猛地一颤。

  而一旁的谢元,神色依旧淡然如水,嘴角勾起一抹笑:

  “甚好。他若在此,我反倒担心生出不必要的变故。”

   

  “请陛下与娘娘上观猎台,以无上荣光,为诸皇子拨缨启程。”

  礼官的声音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中更多了几分激动与期待。

  此时,天珩帝与沈后,如同天际的日月,自帘后缓缓而出。

  在每位皇子的骏马前,都精心布置了一圈流光溢彩的缨穗。

  谢元贵为太子,他的缨穗便是耀眼的紫金之色。而拓跋启与谢戈等人的缨穗,乃灿银之色,亦是熠熠生辉。

   谢戈,这坐在轮椅上的皇子,轿辇由四匹骏马驱动,往日冰冷,在这一刻被其锐气与傲骨掩盖。

   

  天珩帝与沈后召诸皇子上前。

  帝后执手,持至净之水,将那些缨穗,庄重一点。

  文武百官与围猎归来的棋手们,齐聚于观猎台之上,见证这一时刻。

  此时拨缨已毕,马蹄声起,观猎台上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此台设计巧妙,恰坐落于鹿苑入口上空。

  宴席中的宾客,能悠然俯瞰下方那奇珍异木掩映的华丽入口——

  造化与人力浑然一体,入口处遍植珍稀树木,尽显皇家气派与奢华。

  夕阳西下,诸皇子与朝诺、洛梓,便朝那鹿苑飞驰而去。

  *

  夜幕已降,星缀天河。

  皇家鹿苑那扇独一无二的玄门,出现在洛梓眼前。

  此门非比寻常,乃天家专属,非皇族血脉,不得擅入。

  洛梓将成天家棋士,才终得进入这方大门。

  皇子执剑、棋生持箭,门上雕梁画栋,于夜色中富丽堂皇,与那围猎密林不可同日而语。

  灯火星星点点,仿似星河垂坠。所植花木俱为赏玩之用,其华美自不必说。

  而此地犹为独特的,饲养着数种珍稀鹿群,昼行夜宿,四季更迭间悠然自得,为皇家狩猎提供了无尽乐趣。

  “今夜乃夜猎,鹿苑中夜行之鹿俱已喂毕,请诸皇子与棋手们尽兴!”

  鹿苑的属官报毕,有宫人数名,持精巧食盒从苑内行出。

   

  各人施礼已毕,鹿苑中,火把熊熊燃起。

  夜色中,一切更如梦似幻。

  诸皇子策马疾驰,踏入神秘的鹿苑。

  此苑精妙布局,划分为八个方位:

  东启新篇,南布奇局,西收硕果,北思深谋。

  更兼东南之“妙”,展现棋艺精妙;东北之“守”,稳固防线如磐;西南之“均”,均衡和谐共生;西北之“策”,运筹帷幄之中。

  八方区域,各依棋道策略命名。

  东-启苑、南-布苑、西-收苑、北-思苑;

  又有东南-妙苑,东北-守苑,西南-均苑及西北-策苑,尽显鹿苑中深邃与智慧。

   

  谢元身为天珩太子,自与洛梓策马,往东边“启苑”行去。

  拓跋启为夏阳质子,便往南向“布苑”。他瞥了一眼洛梓,还未开言,便注意到自己身旁,朝诺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不由轻笑调侃:“朝诺啊,你幼时倒还稳重,怎么输这一次,竟如此沮丧?” 他轻轻拍拍朝诺:“我知你们想为我争一口气,若输给天珩旁人,我自然要气个几天。可你们输给洛梓,我倒不怎么意外。”

  拓跋启的劝慰,却似不曾被朝诺听入耳中。

  他眼睛仍钉子一样钉在洛梓身上,久久未曾移开。

  终于,朝诺长叹一声道:“时也,命也,或是天意。”

  说完,他与拓跋启策马而去。

   

  谢戈看了一眼洛梓道:“自己小心。”

  他的车驾由前后二人驱驰,前方还有鹿苑的属官引领。

  谢戈为天珩皇子,此次被分至“东北”守苑。

  “带路!今夜必将尽兴了才回去!”

  转眼间,这鹿苑幽幽,便已只有洛梓与谢元二人,并骑而行了。

  鹿苑中如此安静,只余彼此的呼吸与马蹄声。

  *

  启苑中,火光摇曳,映照在两人脸庞上。

  谢元与洛梓已行至无人之处,谢元挥退了从人。

  当他们靠近那跳动的火焰时,疾风却猛然一声长嘶,其失控之下,竟险些将洛梓颠下马来。洛梓经这一颠,险险擦过身旁的树木,幸而有谢元及时一捞,才未撞上,可脸颊却已被粗糙的树皮擦出血来。

  而疾风停驻不前,身躯微微颤抖。

  谢元将洛梓扶下马来,为她料理脸上伤口。

  “还好,只是擦伤。”

   

  谢元眉头紧锁,目光落在疾风身上那片焦黑痕迹上:

  “它这几日曾被火所伤?”

  洛梓心中一痛,轻点了点头,眼眶微红。

  谢元了然点头,又问:“这马可是六弟相赠?”

  洛梓脸颊泛起一抹羞红,终是点了点头。

  谢元叹了口气,缓缓道:“若为六弟坐骑,则最是惧火。”

  洛梓心中疑惑顿起,不禁问道:“这是为何?”

  

  谢元沉默片刻道:“当年,六弟夺回沈老将军的遗体,座骑便是这马。”

  洛梓才想起来,当初萧辰曾告诉自己,谢戈最后被救回时,是从一片火海中归来的。所以疾风惧火,是因这刻骨铭心的梦魇。

  她想起从前曾听人说过,凡心病者,日常不显,却最怕重演。

  疾风想来是这两日又受火伤,故而一时无法回转。

  但围猎归后,她怕谢戈担心,也未找到机会倾谈。

  所以。她没能告诉他自己在密林中遇火一事。

  否则,谢戈定然会提醒洛梓,入鹿苑夜猎前换马而乘。

   

  “这夜猎必然有火……” 她忧虑道,“若疾风不走,我们……”

  谢元轻巧取下疾风的缰绳,将它系在一旁的树上。

  此时,四周静谧无人,他忽然将洛梓拥入怀中。

  “殿下!”洛梓惊呼出声,心中涌起一阵慌乱。

  然而,谢元却用力将她从疾风身上,抱至自己的马上。

  他轻轻环抱着她,低声笑道:“又叫错了。”

  洛梓的脸颊更加通红,她低声道:“元郎……我们这样同乘一骑,不妥吧?”

  谢元却只将疾风身上洛梓的箭袋取过,继而一扬马鞭:

  “坐稳。”

   

  一骑双人,飞快地在林间穿梭,四周景象飞掠匆匆。

  风雨都已离去,林间是湿润的泥土,那清香之气扑鼻而来。

  月光如水,点点洒在这一双人的身上。

  林中路有不平,那马背便时有颠簸。每一回颠动,都让二人紧密贴合一起。

  可当那马踏上平缓之路,谢元与洛梓却仍相依着。

  他将她抱得这样紧,几乎融入自己骨血之中。

   

  这样的怀抱中,洛梓不知为何,却难以安宁。

  自上了谢元的马后,她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惊惶。

  她并非初次骑马,但谢元的马,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

  无法招架之感。

   

  谢元在她耳边,呼吸温热:“落儿,此生有你,是我之幸。”

  他一手持鞭驭马,一手将洛梓紧紧拥至身前。

  在他心房一侧,他让她靠近自己的心跳。

  天珩帝后、夏阳使团、百官众臣……都被他们远远抛在鹿苑之外。

  这一刻,月光如洗,星河如梦,而他待要吻住她的这一刻——

  洛梓却挣扎着躲开了:“元郎,我身上有血……”

   

  谢元闻言,不曾退缩,却反而笑了。

  惟这样的时刻,向来谦和、稳重、喜怒莫测的东宫太子,眼中有一丝张狂。

  他醉了。为这夜,这月,这人。

  醉里谁管身是客,而眼前人是心上人。

  这样的他,于洛梓、于谢元自己,都有些陌生。

  他以指尖,带一丝宠溺地拂拭洛梓脸上的血,继而抹到自己的唇边。

  血色在这雪白月光下,沾染了他。唇边血色,一点邪意。

  “我与你一样了。”

   

  低沉的声音里是诱惑。

  他吻上她,唇舌交缠间,他轻语:“明年此时,我要与你同入宗庙。”

  宗庙,是太子大婚之所。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这样的承诺。

  闻得此言,洛梓心中却涌起了更强烈的慌乱。

  她几番想要挣开,都被谢元温柔揽住。

  那温柔中有霸气,竟使她脱不开身。

   

  情急之下,她竟咬了一口谢元的舌尖。

  谢元吃痛,不由松开洛梓,他察觉了洛梓的恍然:“落儿,怎么了?”

  洛梓也不知为何,自己明明向往谢元的温存,怎么竟会对他……

  “我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还未等洛梓想明白,他们耳边,突传来一声尖叫。

  

  

继续阅读:第八十章 血洗鹿苑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太子执白我持黑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