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老三怂了。
“我承认,我当天的确去过湖边,但是,”他神色颇有些为难,“我只是为魅珠而去。”
“离偃怀疑魅珠在柳卿卿身上,我本来也不知道,有一回同老毕喝酒,老毕说漏了嘴——”
毕方卧槽一声:“涂老三你!”
“我恰好收到王爷宴请,又知王妃单独泛舟,便寻思过去打探打探,看看能不能发现魅珠的下落,想立个功什么嘿嘿……”
苏澜风淡淡出声:“涂掌门力争上游,真是宗门表率啊。”
涂老三看看苏澜风,又看看苏倦,头皮有些发麻。
“天地可鉴,我是真没对王妃做过什么。当时怕遇到人,我是涉水过去的,到了画舫,正要刺探,谁想柳卿卿在里头喝了一声‘谁在哪儿’。”
“我便直接御剑走了,你们见过如此不避讳的凶手么?”
涂酒酒看了眼苏倦,苏倦也朝她看来。
的确。船家说,那晚有水滴到他颈上,倒是应了涂老三涉水而去的说法,但也证明不了他并未做任何事。
因为,现场还有一样东西。
平南王却揪住了这机会,冷冷道:“原来是你。”
涂老三也不甘示弱,“王爷,非是涂某针对你,若论动机,你的最大。”
“飞鸢,你可认得这个?”
这时,涂酒酒忽然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递给飞鸢。
众人看去,却是当日画舫所见,机械鸟。
那日,涂酒酒遇到了苏澜风……除了碎瓷,她还把机械鸟也带走了。
飞鸢接过,眼中露出一丝凝重,“我检查过,这便是射杀王妃的凶器。里头共有小箭六发,只射出一箭,却也是夺命一箭。”
涂酒酒点点头,接下来的话却震惊四座。
“我在涂家见过类似的摆设。”
她记忆力极强,出嫁时,虽是惊鸿一瞥,但记得涂府大厅的博古架上便有类似摆设。
“闺女眼真毒,这摆件相仿,寻常了去……”涂老三神色青白,干笑出声,“我若是凶手,怎么会把笨到把杀人凶器留在船上,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寻常了去?我却认为,这摆设未免太巧合了。”
终于,一直端坐着苏澜风站了起来,眼中已是挟裹着厉色。
苏倦拍了拍涂老三肩,“老丈人,你若忘记,我倒是有些方法可以帮你记起来。”
涂老三冷汗直流,他幽怨地瞪着涂酒酒,“闺女,你眼真毒。”
涂酒酒道:“我心更毒。”
涂老三苦笑一声,终于松了口。
“这机械鸟确实是我的,但不是要杀她,是送她防身用。
他这一出口,当真是再次惊到了众人。
“涂掌门,你和王妃是旧识?”飞鸢也是愣了半晌。
平南王眼中如要迸出火来,“你们是什么关系?”
涂老三这下倒不再伪装,嗤声笑道:“王爷,您都另有新欢了,甚至人也是你杀的,有什么可着急的?”
平南王怒不遏制,若非衡阳拦住,便要冲过来。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涂老三叹了口气,眼神遥远,“当时,某处村落有蛇妖出没害人,我闻讯前去铲除,那时她正好也在那一带出没,我以为是她,她把我捉了,却没杀我,后来,我们联手把那冒充她的蛇妖给收拾了。”
“我们谈不上什么交情,但偶尔江湖相遇,也会一起吃吃酒。犯在她手上的性命不少,但倒没听说她滥杀无辜,后来我入了离偃,便让她也加入离偃,我可做引荐。”
他说着瞥了兰嫣和福雅一眼。
其时,仙门和魔族不断壮大,而妖族自妖神与妖君决裂,妖神不问世事,妖君身受重伤,闭关不出,妖族便开始分裂,有仍追随妖君的,也有投靠了仙门魔族的。
成了妖侍,或魔侍。
“她说她已跟了九裳,仙魔有别,我们自此也便彻底断了联系。”
“后来九裳陨落,我也没有再听到她的消息,直至……”他看了看涂酒酒,“我因事驻于此地,王爷有心结交当地人物,一次受王爷邀约到王府,才发现她竟成了王府的主子,身上妖气也已消失殆尽。”
“老毕说,风语堂查到消息,说她极可能藏有魅珠,我便送了她一只机械鸟。”
毕方一口老血哽在喉间,“好个涂老三,难怪什么酒都试不出,原来是你!”
仙门众人这时才知,为何他开始便一直在兜圈儿。
“涂掌门,合着,”紫矶冷笑一声,“您送柳卿卿这玩意是用来对付我们的?”
涂老三擦汗,“紫掌事言重,这东西吧,对付普通人还有用,对付你们能派什么用场?只是万一出事,兴许能让她抵御一下,逃个命也好。”
他说到此处,颇有些心虚地看着苏岚风。
“有些人做不了朋友,也成不了敌人。但我也万没想到,最后这只机械鸟反害了卿卿性命。”他长叹一声。
平南王冷笑,“涂掌门编得一手好故事,看来倒还是我引狼入室了。”
“不,王爷,那狼是你,不必谦让。”论斗嘴,涂老三也是把好手。
“我是过去了,但顾念情分,并未动手,再者,哪怕是我,也是奉旨办事。”平南王眼中露出狠戾之色。
涂酒酒早知,这案子不会就那么简单落幕,她此时已是强撑着到极点,突然便道:“我饿了,想吃饭,各位先请。”
兰嫣冷冷道:“涂姑娘,说要破案的是你,说走就走的还是你,好似仙门王府都是你家开的,少仙主允了吗?”
涂酒酒道:“就因为不是我家,我想怎地便怎地,与你何干?”
兰嫣素来伶牙俐齿,被她一噎,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她甚至懒得跟苏澜风虚与委蛇,慵懒地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苏澜风看着,有那么一瞬间,竟并未阻止。轩辕亲眼神暗冷,她早晚得除掉她。
紫矶和凌霄那容她离开,身形移动,同时出手,往涂酒酒背后擒来。
苏倦在旁看着,等她开口求自己。但她从他身边走过,并未停步。
就在紫矶和凌霄就要触上她肩膀时,苏倦挡到他们面前。
二人一愣,苏澜风缓缓说道:“王爷,午膳后我们继续。”
“诸位不可离府,不管是谁。皇上那里,待此间事了,苏某自有交代。”
他又交代毕方留下,带众人离开。
*
王府外,涂酒酒看着外面新鲜的阳光,虽知紫矶和凌霄就在背后,也微微舒展了眉眼。
这时,一道身影笼下,有人挡住了她的阳光。
“涂酒酒,这是几个意思?”对方眉眼沉郁,问道。
“苏倦,我们拆绑了。”她说,声音清晰而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