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风从里面走出来。
她有点没想到,他也在这里。
也是,为了给轩辕琴拿魅珠换解药,他自当竭尽全力。当日她附身于小白猫,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何况,对离偃来说,杀柳卿卿的人,是否也在觊觎魅珠,他也得彻查清楚。
“为了未婚妻,少仙主真是拼。”她不喜冷场,于是笑言。
苏澜风看到她,也有一丝意外,他目光微动,敛去,眼中终究未有太多情绪。
“少仙主对我的好,不必涂姑娘说我也知道。”轩辕琴推门而出,笑中透着赧意,眼中却带着胜利者的宣示。
原来两人是一起来的……
涂酒酒退到船头位置,“我等二位看完再进去,不打扰。”
“不必了,我们这就走,涂姑娘请自便。”苏澜风说。
他的语气疏离得好似二人不过是陌生人。
涂酒酒以为那天雨中,他说画舫里……只是认错人,她的心已疼到一定程度,没想到,如今还能再溃烂一次。
依她的性情,是能和轩辕琴拌上几个回合的,但她没有出声,只是略略侧身,苏澜风携轩辕琴御剑离去。
她抬眸看去,月色下,他们御剑离去,衣袂飘飘,确是一双神仙眷侣。
她推门走进舫中。地上,还是一片凌乱,但当中有几块碎瓷被拣出来,摆成了一个形状。他们似乎也想来还原现场。
她甚至能想像到苏澜风摆放它们的模样。
泪水就这样簌簌落下。
他是这帮人的头儿,却任由所有人来欺侮她。
他把她放在这儿,让她像傻子一样出嫁。一次又一次。
视线模糊中,她手上动作不停,从一片片碎瓷中,拣出剩下的碎片。
拼出了一个陶埙形状的东西。
她仔细辨认着这些陶瓷碎片,有茶具,花瓶,还有陶埙,有什么特别吗?
她用力握着最后一片埙片,目光凌乱地看着四周,可是案情依旧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形状。
窗棂上那条磨痕下,王妃的尸首,仿佛还躺在那里,嘲笑她。
“柳卿卿,你也觉得我很没用,是不?”她问。
王妃的幻影,并不懂得回答她。
“你在干什么?”
来人冷冷一声,让她一愣。
苏倦一脸阴沉地走进来。
他那晚去找轩辕琴,不知受了什么伤,今晚好似很疲倦的一下便独霸大床睡着了,她便自己来了。
“与你何干?”她语气也不好。同样冷冷看着他。
苏倦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陶损上,而后又在窗框上停留了一下,随之走到她面前,掰开她手,把那一块瓷片,狠狠扔到地上。
他低头吹了口气,随即把她受伤的手指含进嘴中。
“脏……”涂酒酒彻底愣住。
他在干什么……
她脑中突然疼痛欲裂,那个红衣女子又不请自来。
那是一片白雪之中。
雪中都是血。
几具尸首横七竖八倒在那里,全都被震断灵脉而死,他们身上是她上次见到的青袍,头罩纶巾,绣半月标志……
当中躺着一个玄衣青年,与此格格不入。他半张脸被雪掩住,身中数剑,血流一地,胸膛仍有起伏。
“啧啧,我师尊几个堂主都被你干掉了?这么年轻,没听过仙门有这号人物啊,把你尸首带回去立功正好。”
红衣女子眯眸,用脚把青年踢转,拔剑正要洞穿对方胸膛,却在看到他的脸时,微微咦了一声。
“苏澜风的弟弟?”她有些为难地蹙眉。
她举剑,又放下,而后转身走了几步。
“放你在这也活不了?倒不如死在我手上?反正苏澜风也不知道。”她转身,跑过来,又举起剑。
往他胸膛落下一瞬,她又把剑收回。
“罢了罢了。”她俯下身,往他唇中吹渡了一口气,又运功,替他推血过宫。
她把外袍脱下,披到他身上,自己却猛地打了个喷嚏。
青年蹙眉,睁眼醒来,目光中仍透着杀伐后的狠戾,还有一丝迷茫。
“我救了你,记得报答我。”她当即道。
青年呢喃:“我们……见过?”
“废话,我不就你哥暗恋的那个姑娘?”她恶狠狠地看着他。
青年目光也冷了,“是你暗恋我哥吧,你是因为我哥救我?”
她目光真诚,“自然不是,弟弟长得太好看了。”
青年脸色一红,“是不是我长得丑你便不救了?”
这小子有病吧,不知为何,涂酒酒听到那女子的心声。
“我说你这人太可笑了,你有什么让我可图的吗?你长得再美又不是我的,日后待你真有让人可图的地方时,可防着点儿,尤其是那些长得好看的姑娘。”她哈哈大笑。
没想到,他却认真地嗯了一声。
雪地上,那脸色苍白的青年和眼前的苏倦重合一起。
那个女子是她吗?
她救过他?
可他为何一直不告诉她,一直看她笑话?
他的唇舌滚烫……酥麻感从指头传来,她心头惊悸,转而愤怒,一掌打到他的胸膛上。
“轩辕琴不在这儿,你做什么戏,苏羽凰。”她眼中含泪,厉声斥道。
苏倦眼中有什么在翻滚。
“我若说,我没做戏呢?”
涂酒酒愣住,随即冷笑,“我不懂你何意。那你告诉我,我是谁?苏澜风和我又他妈有什么关系?”
“你还是喜欢苏澜风?即便记不起来也喜欢?”他忽而笑了一下,语气变得危险。
“对。”她冷冷说道。
“我不能告诉你。”他长睫垂下,声音也是冷的。
“那你便滚。”涂酒酒指着画舫门。
“怪不得轩辕琴不喜欢你,谁都不喜欢你,滚。”
“包括你,是不是?”苏倦目光同样阴森,闪烁着杀意,他一步步向她逼近。就在长指快碰到她脖颈时,他停了下来,最终,只是自嘲地掀掀唇。
“这案子该结束了。想想今日的江湖艺人,想想这个,还有这个有什么用。”他指了指地上的陶埙,还有,窗框中间的磨痕。
他说罢,转身离去。
涂酒酒突然才发现,他只在中衣外披了件袍子,便匆匆过来,外袍斜跨在身,甚至没有系上结带。
她下意识跟着出去。
湖上,碧波麟麟,他已杳无踪影。
“如你所愿,你我解绑。”唯有余音袅袅,漠然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