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风目光如寒星,以他之能耐,此时的涂酒酒焉能拔出他的佩剑,那句“什么东西”,却给了他一击,让他竟一时忘了阻止。
但苏澜风到底是苏澜风,他抬手往她手腕拂去,涂酒酒冷冷一笑,于他拂下前,突然松了手。剑落地。
苏澜风握住剑柄,把它带回剑鞘,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听到冯榆的名字,众人都显得十分错愕,都一时忘了责涂酒酒夺剑之举。
且不说,冯榆是平南王派去的,她的时间也对不上。王妃亥时二刻以后发出惨叫,正是其遇害时间。
冯榆亥时一刻已回到岸上。后来,飞鸢找路人调查,也证实了这一点。
而冯榆曾想拜听雪为师,虽听雪未收,并非离偃门人,也一直斩妖除魔,在仙门百家中颇有名气,甚至比涂老三之流更得仙门敬重。
是以,“三千囚徒”的计划,离偃才把冯榆也放入其中,作为离偃以外的仙门代表,以示公允。
而监查魅珠一事,本就由毕方来办,离偃只是收到消息,怀疑柳卿卿,还未下令杀人夺珠,而冯榆为何要杀人呢?
冯榆走出来,她神色还是镇定自若,“涂姑娘,我不知你心心念念为一只妖讨所谓的公道是怎么回事?但总不能指鹿为马吧?”
她低头启奏道:“少仙主,这位涂姑娘是要故意生事,望少仙主三思。”
轩辕琴同时道:“冯前辈时间对不上,且人品仙门皆知。少仙主,莫要被涂酒酒混淆视听,她如今是要制造混乱。”
高昊和高仪在旁,却是看得兴起,乐见其乱。
苏澜风神色沉凝,看向涂酒酒,涂酒酒道:“我自然不会冤枉她。”
“谁说,王妃死于亥时二刻?”她反问道。
众人哗然。
紫矶方才被她出言相讽,此时更是针锋相对,冷冷出声:“亥时二刻前后,有船家听到柳卿卿的惨叫声,涂姑娘,别忘了,有一名船家还是你问到的。”
“你确定那声音是王妃发出的?”涂酒酒一字一顿道:“冯榆提前制造了一个发声装置在船上。”
“实际上,王妃在更早的时候便被射杀。”
众人震惊,紫矶讥道:“胡说八道!船上哪儿有什么发声装置?”
“不是没有,只是蠢人看不到。”涂酒酒笑了。
那个陶埙是特制的,中间有些管道,从高处掉下时,空气流动会发出声音。要说和人声一样,却也并非完全一样,但在夜晚听来,煞是恐怖。
王妃前几年泛舟湖上时,也会发出惨叫,船家先入为主,都认为,当晚也必定是王妃的叫声。
实际上,王妃死于一箭封喉,有可能连声音都发不出。
涂酒酒说罢,又道:“苏少仙主,你和轩辕姑娘昨晚也看到了那个陶埙,是吗?”
苏澜风原本想说是,但面对冯榆,心中有些疑团,一时迟疑未答。
轩辕琴自然不会附和。涂酒酒看着四周众人疑虑的眼神,心中冷笑。
“我看到了。”这时,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苏倦突然开口。
涂酒酒以为,昨天之后,他不会理她了,她并不需谁的应和,但此刻,她心中还是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凌霄出言道:“诸位,小仙主的话,还有待商榷。”
此时,他们也不再在涂酒酒面前伪装了,直接唤了苏倦本尊名讳。
涂酒酒下意识朝苏倦看去,他倚在墙角,黝黑的眼睛噙着一丝冷漠,也不辩解,似乎早习惯了。
明明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她脾气上来,却道:“清珑前辈,你们离偃都是这般不分尊卑的吗?”
“……”清珑还未开口,苏澜风对着凌霄,目光已是沉了下来。
凌霄当即噤声,退了下去。
苏倦抬眸,乌黑的目光在涂酒酒身上停留。
涂酒酒此时却盯着冯榆。
冯榆脸色有丝苍白,却并无一丝害怕,她甚至笑了一下,“涂姑娘,若你说这什么陶埙会发出声音,假设王妃当时确实死了,但门从里面反锁,也并未有撬坏的痕迹,画舫算是一个密室,画舫里只有一具尸身,如何让陶埙发出声音?”
众人点头,飞鸢蹙起眉头,眼中却浮现一丝期盼之色。
“因为,你设计了一个延时的装置,冯榆。”
“延时装置?”清珑难得露出丝兴味来。
“王妃一箭毙命,实际并未挣扎,而船上花瓶、陶枕和茶具却尽数破碎,凌乱不堪,是因为你离开前,将它们打翻,用来掩饰一样东西——那个同样被置放在木架上的陶埙。”
“你用一根绳子将它系好,把绳子另一端放到窗框上伸出去,然后,你从画舫出来,用细线从门缝进去,将门从内锁好,这个简单的密室便完成了。”
“你御剑来到船外窗户的位置,将窗纱戳破,同时将伸出来的绳子,拉到水下,用铁钉之类的工具钉到,从附近经过的船的底部龙骨下。”
“我明白了。”飞鸢目光一亮,“王爷说,他乘舟过去时,另有一艘船经过,比他更靠近王妃的画舫,冯前辈当时就是将绳子固定到这艘船下,那是艘普通客舫,它划走时,船底下的绳索牵动,将陶埙拉下来,陶埙被摔碎,发出可怖的声音,而绳子也随着,那艘船开走而被拉到了水下。但它也在窗框中间,留下了一条磨痕。”
涂酒酒点点头,“冯榆带着陶埙,以王府客人的身份到画舫去找柳卿卿的时候,柳卿卿尚未显形,她请冯榆喝茶,是以杯上有茶渍,她喝茶时,冯榆准备杀她,正好发现了机关鸟,于是将机关鸟对准了她。涂掌门说过,这是他送王妃防身的,柳卿卿也将这东西一直带在身边。”
众人听罢,竟都没有反驳,确实,它解释了在场,所有无法解释的东西。
轩辕琴却道:“不对,机关鸟是涂掌门所送,冯前辈如何知道这是什么?用剑不是更好?”
“不,”涂老三突然道:“冯榆任喜娘之职,和我在涂家素有交集,我外出到铁匠铺制作机关鸟的时候,曾发现有人跟踪,原来是你。”
他这一说,众人也恍悟,用剑所制造出来的创口,可查的地方多了去,比如凶手的兵刃特点,凶手的用剑习惯,而机关鸟却可嫁祸于人。
“涂老三,那只是她的猜测,你为洗脱自己,便这般迫不及待栽赃于他人,我们这些年的交情算什么?”冯榆突然笑了,目光透出丝阴恻。
“这商用画舫,官府都有记录在籍。只要花些时日,一艘艘的查,看看谁家船底龙骨位置有钉绳,便可真相大白,冯喜娘。”涂酒酒声音冷肃,直盯着她。
“我马上去查。”飞鸢当即道。
苏澜风神色复杂,此时,甚至有些难看。
“冯榆,为什么?”终于,他缓缓出声。
这时,一抹身影悄悄从门口溜了进来。
冯榆长叹一声,走到堂中,突然下跪,“少仙主,此事与仙门无关,是我自己的主意。”
她拔出佩剑,便要自刎于前,众人一惊讶,来不及阻止,一抹诡光突然从冯榆眼底划过,她身形一闪,已把剑架于来人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