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墓室。
血尸软软倒下,一腔黑血溅到苏倦手上,他目光狠戾,眼也不眨一下。
“阿凰!”轩辕琴惊喜唤道。
众人平日都对这人十分忌讳,一瞬却陡松了口气。
苏倦也不打话,又一刀砍翻两具血尸,血尸轰然倒地,面目狰狞在地上挣扎,却未能再起。
他把刀扔给清珑,“我找刽子手要的,这刀下亡魂千万,都是冤魂,谁比谁凶?”
清珑眼睛顿时一亮。
“谢了。”苏澜风朝他点头,苏倦却看也不看,只道“我是为了阿琴”。
飞鸢微微低头,轩辕琴心中动容,正要开口,他却并未看她,忽而闪身便进了死门甬道。
*
九裳……
这名字,涂酒酒不陌生,这两字如电流般击在她心口上。
颤栗,兴奋,激烈的情绪几要将她湮没。
他们给她植入的记忆里,半真半假。怪不得,他们如此厌恶她。
九裳,离偃的死对头。涂酒酒慢慢勾唇。
“你们都是先魔尊的弟子,他……陨落后,你打败其他三人,夺下魔尊之位……”
柳卿卿说到此处,神色有些古怪,她迟疑了一下。
迟夏……一种奇怪的感觉,带着愤恨奔涌而来,涂酒酒捂住疼痛的脑袋,攥紧双手。
一阵天旋地转,她睁眼一看,氤氲中,一名男子发色如雪,身披紫袍,朝她走来,她跪坐在床沿下,强忍恐惧和屈辱看着对方。
“今晚轮到你陪本尊了。”那人看不清面目,透着冰冷邪恶的气息,朝她走来。
她痛苦地摇头,眼中溢出狠色,想要将这幅画面从脑中驱除。
“主子……”柳卿卿担忧地看着她。
苏澜风的脸带着温润的微笑,慢慢在她脑中浮现。
“苏澜风呢,和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青筋从她额际白嫩的皮肤绽出,她强忍晕眩,以最平静的语气开口。
柳卿卿神色变了。
“你喜欢他。甚至,你愿以魔尊之身同嫁与他,可是,在那场婚嫁中,他算计了你。”她走回小王爷身旁,“主子,阿乖怀里的东西,你看看。”
涂酒酒走过去,探手入小王爷衣衫里,掏出一面古镜。
“留影?”
古镜留影,她曾在王府看过,那是苏澜风当时断案所用。
“留影有两枚,这是苏澜风送给你的,听说是离偃的宝物,你戏说把描眉的镜子摔坏了,他便把这个当作寻常镜子送你了。”
“你嫁给苏澜风那天,让阿柳事先伪装成仙门的人,送你出嫁。你说你没有亲人。阿柳也是你的亲人。”
“出嫁前一晚,你秘密召见了几个人。你从不信任何人,他们是谁,阿柳不知,其中一人是我,你把魅珠和这块镜子交给我,让我记录下你的大喜日子。”
“你说,若你能活着回门,到时便把东西还给你。”
“若不能……便让我收好。也许你就死了,也许靠着这些东西还能回来。你说,他是离偃少主,这也许是个陷阱,你可能会万劫不复,但你想,为他赌一把。”柳卿卿声音低哑。
涂酒酒没有说话,举袖擦了擦镜面。
镜中,出现一副景致。女子身穿大红嫁衣,从轿中缓缓踏出来。
红色盖头,把对方容颜盖住,她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但她仿佛附身镜中女子,此刻心中也是万分欣喜的。
然而,女子看不清的前路,她却看到了。
喜轿四周,站满了仙门的人,人人拿剑。
苏澜风一身白袍,如同洁白的梨花,他幽深的眼中盛着清风与星辰,然后他闭了闭眼,轻轻一挥手。
轩辕琴,凌霄,紫矶,衡阳,涂老三,毕方,幽雪……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人站在他背后。
无数剑锋一起刺到她身上。
镜外,柳卿卿泪流满面。
镜中,喜帕跌落。
那张同她一样的绝美面容,涂着最红最美的胭脂。
那天是大喜日子,她甚至没有带武器。她笑容狠毒,徒手折断插在身上的剑。
一袭红袍如血,一路杀向前。
终于,她夺过一把剑,直刺向他身旁的轩辕琴。
他神色顿变,想也不想挡到对方前面。
她一剑,便刺进他胸膛!
“大喜日子,你怎么不穿喜服呀?”她笑问他,容颜娇美如夏花灼灼。然后,她将剑尖再刺进一分。
“阿九,对不住。”他口中吐出鲜血,眼中漆黑一片,如最远的星。
镜中的女子没有流一滴泪,但涂酒酒听到她心中什么崩塌的声音。
他抬手握住剑刃,她想用剑将他贯穿,但剑身始终没能再刺进去,
她目光蓦然落到他手腕上,那上面系着一个红色的同心结……
然后,他另一只手,缓缓举起,指挥背后的剑阵。
仙门中人再次列阵,举剑朝她攻来,轩辕琴因她伤他含恨,身先士卒。
她疯了般杀人,突然一袭黑袍从她头顶落下,她眼神凌厉地看向某一个方向。
而镜中一切,此时也戛然而止。
轻轻一声,镜子从涂酒酒手上跌到地上。
涂酒酒由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温热的液体,一滴滴从她眼中滑落。
跌到镜上。铜镜映着,一双血红的眼。
“我看到你的示意,我知,你让我逃走,我知自己打不过他们,我当了逃兵。后来,我听到你陨落的消息……主子,阿柳没用。”柳卿卿声音低到极点。
她颤抖抬头,怕见到涂酒酒此时的脸。
然而,此时涂酒酒腕上丝带发出淡淡的荧光,让她一愣,“主子,你的手……”
涂酒酒伸手一挥,将柳卿卿送入小王爷身体,她猛然回头,冷冷出声:“谁在那里?”
一双布满灰尘的乌金靴从墓室外缓缓走进来。
涂酒酒眼神冷冽,看着神色幽沉,一点点朝她走近的苏倦,此刻,她只想杀戮。
但她没有趁手的兵器,除了方才折的那段可笑的树枝。
她毫不迟疑,拔出冯榆身上佩剑,朝他走去。
她一剑刺出,苏倦抿着唇,也不说话,伸手一把握住剑刃,鲜血从他掌心一点点滑落,他仿佛不知疼,甚至不哼一声,掌心一翻,将把冯榆的剑拦腰折断。
而后,他伸手,用力把她按进自己怀中。
“我从前跟你说,我也可以为你画眉,并非完全是……玩笑。只是你从未当真,我也觉得自己可笑。”他自嘲地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