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面对谭进怒极反笑的言语,钱度微微点头。
谭进深深呼吸一口气,寒声:“刀笔吏何在!”
“我..我等在。”依旧惊魂未定的刀笔吏急忙上前。
谭进话音冰寒:“记,被告钱度,未得本官允许擅自出声抗议判决,是为藐视公堂,念其初犯,轻惩五杀威棒以作警戒!”
那刀笔吏目光一呆。
谭进又盯着衙役:“记住了,不要耍尔等的小聪明,给本官好好打!有偷奸耍滑者,流放岭南!”
闭目养神的州令瞬间睁眼。
钱度忍不住低吼:“谭进!”
谭进却厉喝:“尔等还在等什么?钱通判说了数次,今日只有被告没有通判!还是,尔等不将本官放在眼里!”
附近衙役互相看一眼,慌忙小跑着去将钱度架起来。
赵羽目光变得古怪。
在赵羽的注视下,衙役将钱度拖到公堂门口外,压在木凳上。
“嘭...”
“啊...”
犹如杀猪一般的惨叫声,简直是响彻长空。
宋大虎上前探头,嘟囔:“侯爷,有那么疼吗?叫得跟死了爹娘一样。”
不就是几棒子吗?他在家里挨揍,他爹要是来了气,揍他的时候都不止五棒子。
赵羽略微加大声音,话音幽幽:“人是文官,娇生惯养,如水做的女儿家一般,弱柳扶风呢,哪能如你我粗鲁武夫一般皮糙肉厚。”
宋大虎下意识辩解:“侯爷,你一点也不皮糙肉厚啊...”
还没说完,就看到赵羽那不善的眼神。
跟了赵羽这许久,宋大虎明白,他该闭口当透明人了。
自从侯爷身边的亲信越来越多,都不似以前那般爱护他了。
委屈。
宋大虎耷拉着头,委屈的蹲在了赵羽后面,从怀里拿出一个猪肘子开始啃...侯爷不像一样那么爱他心疼他了,只有猪肘子才能安慰他受伤的小心灵。
不一会儿
结结实实挨了五棒子的钱度,被衙役拖了回来。
此时的钱度,是真的惨...臀部已经被血所染红。
显然,衙役下手很黑。
莫言起身,轻叹:“谭县令,何至于此?”
谭进微微行礼:“州令。”
而后轻语:“州令应该明白下官的苦衷...大虞自律法当前,钱度虽贵为通判,然,既贵为通判,则更不应知法犯法!”
莫言深深看一眼,不语。
谭进则大喝:“原告无证据,暂且不予宣判,退堂!”
被打了的钱度,颤颤巍巍伸手。
谭进不由得恨得牙根痒痒。
但是州令在这里...
没办法,谭进还是开口:“被告钱度,可有话说。”
钱度重复之前的话语:“冯海无事生非,诬告良善,按律,轻则三十大板,重则,斩首。”
谭进看着钱度不想说话。
如果冯海当真无事生非也就罢了...但就如赵羽所言,真相如何,大家心底都明白。
正因为都明白真相...他真敢打冯海板子,绝对要出大事。
钱度强忍臀部剧痛:“谭县令打得我钱度,就打不得冯海了?莫非谭县令是敬畏冯海背后的权势?”
谭进不想再打机锋:“钱度,你当真要逼我?”
钱度不接口:“依律法而行罢了。”
谭进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盯着莫言:“这是州令的意思?”
莫言老脸慈祥:“谭县令,你为文官一系,只需秉公判案,便无需担忧惹怒权贵,纵然招惹了,也自有本官周旋。”
谭进不信...莫言若真扛得住,之前何必借坡下驴?但凡莫言之前真的敢和赵羽死磕,他也不至于敢去打钱度的板子。
“既然州令叮嘱秉公办理,那,下官便听州令的,秉公办理,既秉公...纵然闹到了陛下那里,想来也无人能苛责下官。”
顿了顿,谭进冷冷开口:“来人。”
大批衙役捕快颤颤巍巍上前...去打冯海的板子?不要命了吗?
但..谭进才是信阳县主管!这信阳县一应大事小事,谭进都可一言而决!
然而...
谭进却看着冯海和钱家的人,冷笑:“本官从不信这天下会有无头悬案!更不信这天下会有找不到的证据!若真有,不过只是办事之人不认真罢了。”
衙役捕快面面相觑。
事情有些不对劲啊。
谭进话音更冷:“去卷宗库,将关于钱家的卷宗尽数取来,将冯海一家的卷宗,特别是冯海家失火,其亲人尽数葬身火海的卷宗,尽数取来!本官今日便要彻查此案!将此案查一个水落石出!”
衙役捕快面容一凝。
很快的,许多衙役捕快慌忙往卷宗库跑。
钱度带着怪异之色盯着谭进。
谭进见状,嘴角露出些许嘲弄:“我谭进虽当了多年浊官,却也是同进士出身,千军万马独木桥中,杀出来的同进士出身啊!”
在帝都,他这样的出身,一抓一大把。
但是在一县之地,常规情况下...抛开他这般来当官的外地人,本地人中,能有两三个举人,就已经是文风昌盛的大县了!
钱度不语,只是目光越发怪异。
还待讥笑什么的谭进,心脏一紧...钱度的反应,太过不对劲了。
怎么回事?
略微思索,谭进忽然想起来...钱度之前是从侧门进的公堂。
而侧门...可能是从府衙外来的,也可能是从府衙内其他地方来的!
他虽是此地主官,但他是外地人,衙门中官吏皂吏都是本地人,钱家又是信阳县望族...钱度什么时候回的信阳县?难道瞒着他做了什么?
再看赵羽。
此时打量四周,心底暗暗遗憾...王小九吴水根都不在。
若是他们在这里,他又能开始教导了。
他新收的李大庆不解:“将军,您看什么?”
赵羽好为人师的性子上来,笑呵呵道:“大庆啊,此等变故,你可有学会什么?”
李大庆想了想,本能的压低声音:“狗咬狗?”
“...”赵羽嘴角顿时一抽。
虽然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但是,他想说的,可不是这个。
随即赵羽轻语:“大庆啊,你要记住,这天下,没有任何人是特殊的,每个人,尽皆独一无二...我赵羽也好,乃至于最底层的寻常百姓,他们尽皆独一无二,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想法,而非没有思想的木偶。”
李大庆有些不明白赵羽想说什么。
赵羽不再藏着掖着:“以后为人处世之时,切不可太过张狂无度,更不能将人逼得无路可走,如若不然...再小的小人物,也会有反噬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