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拾月回到家拖着行李箱一进屋就看到杨静在饭桌上记账。
单手扯着十多斤的行李箱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正包着头发的杨静看到汪拾月愣了几秒连忙起身匆匆走到汪拾月身边接过箱子,碎碎念着:“咋个提前回来了,玩得没意思?”
“看得差不多了,店里也缺人。”
“你这个妹儿就是不听话,都说了店里有我。”
汪拾月没多说什么拿起桌上的盒子,看着那一串不知道印度还是哪里的文字,果然又是去赶场市集买的乱七八糟牌子的染发膏。
杨静小心翼翼地看着汪拾月,嘴硬说着这次是贵的东西,全植物做得没有添加剂。
汪地月想着刚回来没必要给杨静“上课”,假装没听到杨静的话打断说:“妈,我这次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
笑着蹲下拉开行李箱翻找着给大家买的东西:“陈皮和果干我们自己留,给姐和松松的已经单独装成一包了,我还给你带了条丝巾,你看好不好看。”
见她箱子里全是给大家带的东西,杨静也急了:“都让你不要乱花钱,你这个年纪得给自己攒点钱,到时候结婚……”
“我给你买的最艳的黄色,你看好不好看噻。”汪拾月故意打断杨静的话,拎起丝巾展示:“你去跳广场舞的时候就戴这个,最漂亮了。”
“我都老奶奶了,你留着。”
“不用,我有。”
“是不是贵,要不要三十?”
汪拾月含糊说着差不多,没报实际价格。
文创的消费,在杨静眼里永远是不值钱的东西骗小孩子。
“那就给小祝她妈,她就喜欢艳的颜色。”
“他们家东西我都买完了,不消操心。”
汪拾月办事从来妥帖照顾好每一个人,杨静也就不多说了。两人聊了几句杨静就张罗着让汪拾月去洗澡,她来收拾。
汪拾月知道杨静是怕自己无用所以每次都把家务活都包揽了,索性点点头就进屋收拾行李。
洗好澡回屋前杨静还在忙活,汪拾月就擦着头发回屋。可刚握上门把手就听到杨静喊她的声音:“拾月,小祝来家里找过一次你。”
汪拾月没接话,杨静拿着拖把试探性地问了句:“到底咋个啦,他也不说,就说是他错了。”
“没事。”
“是不是他搞小三,你跟妈说,不要老是藏心事。”
汪拾月被杨静的话逗笑,安慰着东想西想的母亲:“真没有,他敢搞小三,劳资几脚蹬死他。”
杨静担忧地看着汪拾月,艰难开口说:“男人不能怎惯时了,跟狗吃屎一样,你二嬢老公不就是……”
“我累了,妈,睡吧。”
“如果不是因为搞外遇,我觉得小祝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你看……”
“妈,睡吧,我也累了。”
提到那个男人,汪拾月打断杨静的话就进了房间。
关门前不忘喊了句:“妈,你复查是下周三,不要忘记了。”
“嗯,我记得。”
楼上的老木板床咯吱咯吱地响,新夫妻不眠不休,闹得别人不得清静,躺在床上汪拾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顾君奕举着相机的样子。好像压抑的生活里有了鲇鱼,死气沉沉延缓了时间。
端着透明的水杯,想开窗透透气又怕老鼠进屋,索性隔着拉窗望着月亮陷入沉思。
鬼使神差拿起床头的手机再次点开相机,那朵凤凰云定格于虚拟世界,而她却不得不回归现实。
点开被她拉黑的头像,拉出黑名单又拉回去,反复几次自己都笑了。也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给自己发消息。
第三次拉出黑名单的时候,汪拾月起身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
回来的时候手机就有了一条未读消息,是顾君奕问着她有没有到家。
人生有时候就是说不明道不明的神奇,早一秒晚一秒她都收不到这条消息,可偏偏就是这个空当,收到了顾君奕的问候。
望着手机上的文字反而不知道怎么回复了,哪怕仅仅发一个句号,汪拾月都会忍不住跟他聊一整晚。
但是回归现实的汪拾月,没有异乡的勇气。
正想问问刘亚静有没有什么好主意,祝帅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手机不停地响,接起来又是同样的话术:狐朋狗友拦不住祝帅,喝多了发疯找她。
看来是知道她回成都了。
挂了电话又打进来,再挂再打。
汪拾月火大地接起来骂了句:“不是你让我不要去你的酒局吗,艹,你是不是有病!”
挂了电话咬着唇突然觉得祝帅跟小丑一样可笑。
初认识的时候还好,时间一长很多坏习惯就暴露出来。每次吃饭只知道跟她吹牛皮说自己认识哪位领导,哪个局的处长又是他的哥们。
话里话外总是嘲讽汪拾月,一个中专生天天看书装什么文化人,借酒装疯说着她看不起自己的兄弟。
哪怕汪拾月多次解释不跟他去见他的朋友们并不是看不起那些人,她第一次见他的朋友就有种说不上来的被隔离感——
全场吹着自家生意几百万,去ktv点歌也是点着舞女泪哄笑一团,当她唱完一首hey jude时故意说着汪姐就是阅历深,唱英文歌。
牙尖讥讽着汪拾月的不合群。
他就跟耳背一样听不懂,她也就不去了。
现在又在演什么,爱她情深还是痴情种。
屋外响起手机铃声,杨静接起来沉默几秒说我看看她是不是睡了,站在门口的杨静有些担忧地喊了句:“小月,刚才小祝给我打电话……”
汪拾月坐在床上咬着后槽牙,大吼一声:“知道了。”
冷着脸起身穿衣服。
“啪”门拉开。
穿戴整齐的汪拾月整理着袖子安慰握着手机的杨静:“他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妈你早点睡,我今天就不回来了。”
“女娃娃还是要回家睡觉,毕竟还没嫁过去不好听。”
“那你先睡不要等我,医生说了你不能熬夜。”
“好。”
下楼汪拾月就叫了辆车按照微信地址赶到了火锅店门口。
喝得醉醺醺的祝帅见到汪拾月就踉踉跄跄地跑向她,猛地一把抱住汪拾月,酒臭味熏得汪拾月发恶心,使劲推了两次都没推开。
祝帅抱着汪拾月嘟嘟囔囔地嚷着自己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嘴上有个把门的。
身旁叼着烟的几个男人都纷纷劝着汪拾月原谅祝帅,汪拾月还是那副冷着脸的样子摸着手机说:“你们谁给我叫个滴滴。”
“汪姐,我来。”
叫好车,汪拾月将祝帅推进后座就想去坐前排。没想到被男人拉住,看着装睡的祝帅憋着火咬着后槽牙跟众人说着再见。
车一上高架,祝帅手脚地不干净的摸着汪拾月的大腿。
“坐好。”
“拾月,我好想你,我真的……”
“祝帅,把你的狗脚从我腿上拿走,不然我就开门跳了。”
前方司机听到汪拾月的话吓得立马喊着情侣吵架不要上头,祝帅知道她的性格,恨恨睁眼骂了句脏话,汪拾月则一巴掌扇在祝帅脸上沉着脸说:“醒了吗?”
“汪拾月!你再打我一个试试?”
“你知道我性格,差不多行了,戏不要太多给脸不要脸。”
“汪拾月,你不要以为我求着你,我要不是因为我妈……”
汪拾月的耐心已经耗尽,不带丝毫情绪拿出手机搜索着回家路线:“下高架我自己打车回家,不然一会见到你妈我们俩都尴尬。”
见她还是一副死样子,祝帅也火大骂起来:“汪拾月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就因为我说让你关了火锅店来我公司上班你就开始作,我不让你辛苦还有错了?”
“你没错,是我发披风,”汪拾月不想跟他纠缠就朝前喊了句:“师傅,下个路口麻烦路边停哈。”
“你就仗着劳资喜欢你,你今天要是下车,我们两个结婚的事情就吹了。我去跟杨嬢好好聊聊。”
听到他要给杨静打电话,忍了一路的汪拾月终于忍不住爆发:“祝帅,我之前是不是说过无论我们两个好不好,都不要去找我妈。你已经在我雷区踩了两次了!”
“杨嬢是我丈母娘,我去找她有什么不对,你为什么就那么排斥我去找你妈,还有为什么你从来不愿意跟我去见我的兄弟,不给我兄弟面子!汪拾月!你他妈能不能看清楚不是我扒着你不放,你自己家里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
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汪拾月没说话推开门就下车砸上车门。
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车飞驰而过的声音。
她知道他不会下来找她,他也没有多喜欢她。不过就是她长得还算不错拿得出手,她的家境比他低一等所以他可以俯视她。
这种不上不下的男人,最缺的就是仰望。
可偏偏汪拾月给不了他。
夜里的成都满是烟火底色,街边都是些出来觅食的老饕、情侣,炭火熏烤与牛油辛辣融合于空气中呛人又浓烈,好似这座城市的性格火爆又市井。
墙壁上到处是涂鸦与画圈的拆字,走着走着有些发闷不想回家。给杨静发消息让她早点睡,自己今天去新房就不回去了。
新房是杨静拿出一辈子积蓄偷偷给她买的小公寓,知道汪拾月为了自己生病的事没存下来什么钱,更怕汪拾月偷偷卖了房子给她治病,索性写的自己名字。把房本还钥匙拿给汪拾月的时候还笑呵呵地说这是丈母娘的财产比婚前财产还靠谱,哪怕汪拾月跟祝帅吵架也有个小避风港。
等了几分钟那头果然回了句好。
她就知道杨静一定会等她。
哪怕通宵都会睁着眼等。
这座烟火世界有着它的温情,却也有它的人情网困着汪拾月动弹不得。
点开打车软件还没输入地址,刘亚静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高兴地喊着:“你给到成都了?”
“我都准备睡了。”
“放你娘的狗屁,你那边都是车的声音,你睡大该(街)上啊!”
本来心情低落的汪拾月被粗俗的刘亚静逗笑,想着回家也没事干索性问了地址就去找刘亚静。
刘亚静今天倒是老实没去九眼桥那片选了百花潭的一家清吧。
进去人都没有几个,女老板举着酒瓶张罗着一桌朋友喝酒,汪拾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老板对面嗑瓜子的刘亚静喊了声:“静静?”
刘亚静见汪拾月到了,啪啪拍两下手就喊着汪拾月去一边坐着休息,等她打完招呼就举着啤酒瓶走过来“砸”在玻璃桌上笑呵呵地问:“咋样?”
“什么咋样?”
“看你这肤色细腻容光焕发的,你还问我什么咋样,看你这次旅游采阴补阳的效果不错啊。”
汪拾月这才听明白刘亚静话里的那句咋样,无语的翻个白眼骂着:“你有病吧,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我靠,这都没发生什么,姐妹,你行不行?”
“那你呢,上次电话里的男人还是你的搭子吗?”
“说起来我就一股火,本来好好地遇到那个东北灾星……”
正想疯狂输出的刘亚静被送果盘的服务生打断,欲言又止几次叹口气说喝酒喝酒。
汪拾月知道崔焕杰对刘亚静的情意,但之前崔焕杰找她聊过让她帮忙保密,知晓刘亚静对爱情的态度也就没多掺和。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酒,刘亚静见汪拾月一直看着手机也有点好奇,问了句:“你在看什么呢?”
“回个消息。”
“那个男人的消息?”
汪拾月震惊得看着神婆一样的刘亚静,刘亚静却笑了起来说自己见过那么多男人,这点破事早就手拿把掐了,好奇地问着汪拾月怎么想。
汪拾月低头回着『到了,早点休息』发送完就跟刘雅静实话实说了,她准备把顾君奕拉黑。
喝酒的刘亚静脸色大变,问着汪拾月是不是疯了,怎么的,还打算为祝帅那个流氓守节啊。
汪拾月笑着摇摇头,服务生端着她的酒递给汪拾月,小口喝着彩色叠层的酒就听到台上唱起“我也是像小偷/躲在灰暗中/窃笑着/你从来就不属于我/是我 /自甘堕落/你的叹息被我/用吻拓印……”
不愁吃喝的刘亚静不理解汪拾月的步步为营,世上不是相同的遭遇也没有那么多感同身受,没必要多解释自己的为难,一杯酒就可以解愁。
汪拾月举起酒瓶就扯着嗓子骂了句:“说楞个多,喝酒!喝酒!”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喝到12点老板说着话筒留给大家,想唱的就上去唱。
刘亚静知道汪拾月唱歌好听,撺掇着汪拾月上台唱一曲,有点微醺的汪拾月也不扭捏,摇晃着走上台咧嘴一笑就说:“献给我的好朋友刘亚静。”
乐队问着汪拾月要唱什么,汪拾月嘴比脑子快的喊了声:“《海阔天空》!”
喊完就握着话筒却满脑子都是骑着电瓶车飞驰在海边的顾君奕和自己,越唱越动情地喊着自己的不忿,台下的刘亚静抽着烟拍摄着汪拾月,好巧不巧录下了汪拾月最后那句半醉半醒的喊声:“老天爷,你能不能让我再见到他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