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定定的声音,没有起伏。
俞真一阵头皮发麻。
他该闭嘴的,毕竟她身边站的是戚谨言。
他是讨厌时晚这种小心思多的女人,但平时从未这么咄咄逼人。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小姑娘本来有好转的形象,再结合他私底下了解到的这些,心底的邪火就喷涌而出。
“我说错了?上次在古玩街,我亲眼看见她敲了你一套价值连城的古玩,今天就到时老面前来丢人现眼!时家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时晚听笑了,笑容有些讽刺。
她重复他的话,“是啊,时家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
谈新月看着时晚这表情,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也不需要你的道歉了。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们之间便一笔勾销。”
高高在上的话,一如幼时的时晚搬出谈家时,谈新月警告她的。
只要她以后见到她绕道走,只要她不对外扬言她是谈家的人,她就在爸爸面前帮她说好话。
让她有机会可以回谈家看看爸爸。
时晚冷笑一声。
以前的时晚在乎,她可不在乎。
声音很轻,一字一顿的还给她,“谈新月,你搞错了,该是你不准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
“你妈妈小三上位能得手,你可要做好随时挨打的准备。”
时晚继续,“还有,卿卿妹妹说过,谈新月与狗,不得踏入时家半步,不记得了?”
时卿卿是时老的小孙女儿,也是出了名的张扬跋扈。
但是她的张扬跟时晚不一样,更多的是嫉恶如仇,看得顺眼的人就使劲儿巴结,看不顺眼的正眼都懒得给一个。
正好,谈新月就是她极其看不顺眼的人。
时卿卿接到老爷子的命令,不情不愿的出来找时晚,刚好撞见这么一出大戏。
以前她也看不惯时晚,畏畏缩缩,一股小家子气。
今晚这一幕,惊得她差点闪了舌头。
这会儿听见她的名字,才觉得自己该出场了。
轻咳两声,提着小裙子冲出去,“没错!保镖怎么回事儿,怎么什么玩意儿都放进来,存心给我找不痛快是不是!还惹得言叔和时晚……姐姐也不高兴!”
谈新月被这声音一吓,脸上的优雅端庄裂了缝。
时卿卿是出了名的难缠。
刁蛮任性,言语犀利,对上她,谈新月从来没讨到过好处。
周围一片死寂。
这番对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谈大小姐继母小三上位?
听起来还是大小姐的生母?
时晚和时家小小姐亲昵的姐妹相称?
等等!
时晚……
她姓时啊!
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俞真也僵在原地,一张桀骜不驯的脸上,有些茫然。脑子里有些东西闪过,快到捕捉不到。
他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
许是时卿卿也太久没回来,时老爷子一怒之下亲自出来找人。
一见到时晚,中气十足的就开始训话。
“说了一会儿有事儿宣布,你还到处跑!舅妈和妹妹都来找你,你面子还挺大的!”老爷子责难,但声音里难掩亲昵。
周围众人:可不是面儿大吗,您老真不知道才发生了什么。
“时叔,晚晚累了,我先带她回家,这些人您处理。”男人淡淡的声音,分明恭敬,但透着不可置否的语气。
是迁怒,毫不留情。
时老爷子对他高傲的态度也习惯了,但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戚谨言当众下他面子。
再看周围的氛围,显然很诡异。
“怎么回事儿?你说!”他鹰眸落在时卿卿的身上。
时卿卿还呆呆的看着远走的二人。
听到爷爷严厉的声音,才瞬间回神,下一秒就换上了委屈的嘴脸,“爷爷,都怪谈新月!她又欺负时晚姐姐……”
划重点,是‘又’。
演还是她会演,一番描述绘声绘色,重点都放在谈新月纠集小姐妹,肆意挑衅时晚。
说着说着,哇的一声就哭了。
滔天的哭声,震得天上的星星都在颤动。
时译之眼神落在了谈新月身上,带着几分戾气,“你来干什么?”
“外公,我……”
“我说了,别叫我外公!我时译之的外孙女,只有时晚一个!”
“……”
众人哗然,似乎破案了。
时译之浑厚低沉的嗓音继续,向一众宾客致歉,说让大家看笑话了。也承认了时晚的身份,并表示改日会重新举办宴席,公开外孙女儿的身份。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时家千金当年下嫁谈家轰动锦城,这件事一直是时老的心病。
于是大家纷纷表示不介意,还贴心的岔开话题。
俞真满脸错愕,收到来自各方打量和谴责的眼神。
他不可置信的问了句,“时爷爷,时晚真的,是您的外孙女?”
“不然呢?”
时译之冷哼一声,“以后谁要是欺负我外孙女,就是跟我老头子作对!”
话里的宠溺不言而喻。
而且说这话时,森森目光扫向他,和他身后的谈新月。
俞真心里一跳,下意识挪远了一步。
谈新月还站在原地,唇色惨白,孤立无援。
她想了好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
时晚分明是讨厌戚谨言,讨厌时家的。还暗地里联系她多次,说想回谈家看看。她每次只要用这件事威胁她,什么目的都能达到。
而且戚谨言,上次分明帮了她的忙。
城市之心项目已经完成了,只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她就是设计界最年轻的新星。
这些都是戚谨言给她的,他绝对是在意她的啊……
她心念一动,想到一种可能。
戚谨言对她的这些示好,目前还不能被时晚接受,所以他才进行得这么小心隐秘?
毕竟时晚是他养大的,算他半个女儿?
脑子里乱成一团。
羞耻,愤怒,委屈,也更加迷茫。
七月盛夏的夜晚,月明星稀,空气似乎都融了热气。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和着昏暗的路灯,透过树枝斜斜的打在车窗上,透出点点光圈,朦胧跳跃。
时晚坐在副驾驶,一路无话。
车子缓缓驶入锦南玺。
时晚下车,小跑着跟在戚谨言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一进屋,她很自觉的就往卧室跑。
“洗完澡过来。”
男人低低哑哑的嗓音,在身后平静的响起。
时晚背脊一僵,吞吞吐吐的开口,“我有点困了,想早点休息。”
“不来?”他尾音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