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笑不好笑。
“……你要是很累,我来开吧。”
赵靳堂收敛神色,说:“你还是个病号,我不让心把身家性命全交你手里。”
周凝别过脸,重新找歌,找出一个美国重金属摇滚的,这够提神吧,够嗨了吧。
赵靳堂笑了笑,摇滚的比轻音乐好多了,不过听久闹心,他调低音量,说:“聊会天吧,实际点。”
“聊什么?”
“聊聊你留学生活。”
“没什么好聊的,除了上课还是上课。”
赵靳堂扶着方向盘,语气无波无澜,问:“怎么和他认识的?”
周凝:“……”
“很难说么?”
“他是我哥的朋友。”
“然后呢?”
“吃了几次饭,慢慢熟悉了,就在一起了。”周凝轻声说道,没有看他一眼,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漫无目的。
扶着方向盘的手背逐渐收紧,赵靳堂顶了下腮帮子,喉结咽了咽,说:“他叫什么名字?”
周凝:“……”
“不敢说,怕我找他麻烦?”
周凝意有所指:“我们谈恋爱是奔着结婚去的。”
赵靳堂拧着眉头,忽地笑了:“你这么着急想嫁人?”
“我们家那边结婚很早的,民风传统保守,好多高中同学都二胎三胎了,不然女孩子超过二十五岁就要被人挑挑拣拣,不然会被人背后议论。”
“什么时代了。”
“嗯,是我跟不上时代。”
赵靳堂看她一眼,说:“凝凝,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口是心非。”
“你要这么理解,那以前我对你说的话,也是口是心非。”
“是么。”
周凝不知道怎么说了,好像在说绕口令,目光闪了闪,干脆闭上眼装睡,这里拢共这么大点地方,什么动作都藏不住,比如紧张不安的时候,习惯绞着手指,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
这场暴雨预示这趟路途不会太顺利,很快,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导航实时播报前方路段因暴雨路面塌方,陷进去不少车子,字正腔圆的机械女声提醒后方来车小心行驶。
赵靳堂翻出手机看新闻,暴雨路面塌方已经上新闻了,地点就距离他们不远,前面有不少车停下来,没再往前,一旁路标提示前面五公里处可以下高速。
周凝一直没睡,听到导航的播报了,车子也到了慢车道,她问:“前面是塌方了?”
赵靳堂说:“嗯,前边路段已经封锁了,塌方应该很严重,得先下高速绕路,或者等路修好了,不过一时半会修不好的。”
“嗯,安全第一。”
她心想早知道还是应该拒绝他,坐高铁可能早就到家了,还不用麻烦他。
翻出手机查看新闻,微博热搜第一条就是前边路段塌方的新闻,有几辆车被埋了,车里人员生死不明,当地官方已经出动救援了,但这么晚,还下这么大的雨,不利于救援,在好在不是节假日,来往的车流不大,没有更多人遭遇危险。
赵靳堂顶腮,是想抽烟,一直按捺着,按照路标指示的位置下高速。
周凝打开导航,距离青市还有大半的车程,算了,晚上又是暴雨,确实不适合赶路,她说:“赵靳堂,先找家酒店旅馆休息,这雨下太大了。”
赵靳堂应了声:“嗯。”
下了高速,他们找了家靠近高速路的酒店入住。
进到房间,周凝又在咳嗽,赵靳堂探她额头,又有点发热了,他无奈又宠溺的语气说:“小祖宗,千万别再发烧了。”
因为他这句话,周凝的脸颊好像更热了,还有耳朵。
赵靳堂话是这样说,办完入住,第一时间找附近有没有医院或者诊所,以备不时之需。
诊所没有,医院得三十公里。
赵靳堂要的最贵的两间房,房间条件还是一般,好像长久没人入住,墙壁有一层脱落,发霉,房间还有股霉味,空气循环打开没能改善。
这种房间住不了。
两间房都是各种问题。
这么晚了,周凝咳的厉害,赵靳堂让她在走廊等着,他去找酒店前台沟通换房间,必须要干净。
周凝怕麻烦,说:“不麻烦了,随便将就一会儿。”
只是墙面有点发霉,她没那么矫情,何况这么晚了,外面下这么大雨。
赵靳堂说:“不行,房间空气不好,你还在生病。”
“赵靳堂,我没那么……”
赵靳堂说:“你等着就行了。”
前台陪着上来帮忙看房间,又看了两间,才找到一间相对于干净的,这边酒店平时没什么住客,已经是附近最好的酒店了。
周凝拽了拽赵靳堂的衣摆,说:“就这间吧。”
再拖下去要天亮了。
赵靳堂听她的了。
终于安顿下来,周凝坐在椅子上咳嗽,咳得脸都红了,这么咳嗽下去不是办法,赵靳堂找前台要杯热水,拿回房间给周凝吃药,她吃完药,好了一点点,跟他道声:“谢谢。”
“不用。”
周凝嗓子润了些,说:“你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你有什么事找我。”
“嗯。”
赵靳堂正要离开房间,忽然看到墙角有什么东西,脸色微变,说:“换间房,这间房不干净。”
周凝好奇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墙上有一只蜘蛛,体型不算大,说:“蜘蛛还好吧。”
“还好?”
“我们这边有蜘蛛不是很正常吗,还有双马尾曱甴。”
“……”赵靳堂脸色复杂看她,“你不怕?”
“不怕,你怕?”
赵靳堂:“……”
周凝观察他几秒,说:“你这么大人居然怕蜘蛛。”
赵靳堂眉头轻佻,说:“纠正一句,我是恶心,不是怕,是生理反应,我又不是神。”
周凝抿唇,快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这是在找补吧。
赵靳堂没好气说:“想笑就笑,我又没拦着你,还用忍?”
“我不是想笑你,我是生理反应……”周凝学他的嘴硬,话一出口,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及时刹车,但来不及了,“我是说……”
“我听见,你对我有反应。”
周凝:“……”
说话间,蜘蛛已经不知道跑去哪里。
赵靳堂说:“换间房。”
“不用,就这间,我又不怕,你回去休息吧。”
“真不怕?”
“不怕,无毒的,亏你还是南方人。”
“大小姐,我从小在国外念书。”
“国外蜘蛛更大更毒,比如澳-洲,遍地都是毒物。”
赵靳堂:“你不是在澳-洲留学吧。”
“不是。”
折腾得都快四点了。
赵靳堂走到门口,“有事喊我,我在你隔壁。”
“嗯。”
赵靳堂回到房间,脱了湿掉的衣服,进了浴室随便冲个澡,出来时拿出烟盒抽出一根,咬在唇边点燃,坐在沙发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希望这场雨一直下下去,不要停。
几个小时后,天很快亮了。
赵靳堂睡了几个小时,起来洗漱,出门去买早餐。
周围是一大片厂区,远离市中心,雨水淹了路段,车子出行不便,别说外卖跑腿的,周遭荒芜人烟,没有一家店。
……
周凝醒的很早,一躺下就咳嗽,睡得不安稳,喝了半瓶矿泉水,看下时间,还很早,窗外天亮,拉开窗帘一看,外面快淹城一片汪洋了。
她咳得难受,胸口隐隐作痛。
一阵敲门声传来。
周凝套上外套,开门一看,是赵靳堂,提着早餐来了,她一怔:“你出去买的?”
“嗯。”赵靳堂跟进自己家一样,进到屋里,把早餐放桌子上,是最常见的几样广式早点,说:“趁热吃了。”
周凝看他裤腿湿透了:“下这么大雨,你去哪里买的?”
“还能去哪里买的,早餐店买的。”
周凝看见他衣服后面都湿了。
赵靳堂脱了外套,随手搭在椅子上,车里常备几套换洗衣服,他拿了一套上来,随手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说:“借你的浴室一用,我去换身衣服,你先吃。”
周凝点下头。
赵靳堂进到浴室,关上门。
他刚进去,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赵靳堂,你手机响了。”
“帮我拿一下。”
周凝拿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赵靳堂刚脱完衣服,打开浴室门,伸出手来,他是冷白皮,手臂线条紧致修长,从手背延展到手臂的筋脉线条迸发着成熟男人的力量感。
周凝把手机递到他手里,指尖无意擦过,她的手还没收回去,被他一把握住,玻璃门打开,人被拽了过去,甚至惊讶地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来。
周凝站都没站稳,被他掐住腰身,抱上坐在洗手台面,她抬眼,四目相对。
目光所及之处,是壁垒分明的肌肉。
他这个体型,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川,极具压迫感。
还没穿衣服,块状分明的腹肌,两侧还有人鱼线,线条没入黑色平角裤,皮带解开,西装裤头松松垮垮的,她的心跳顷刻间乱作一团,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视线稍微往下就是那一大团。
她绷着目光,不敢看一分。
被摁断的手机铃声又不合时宜响起,他拿起来当她的面接的,声线暗哑低沉:“什么事?”
“哥,你在做乜,点解挂我电话?”
赵靳堂垂眼观察周凝的表情,她很平静,没有波澜,他沉声说:“不方便。”
赵英其语速跟机关枪一样:“我是跟你通风报信的,妈咪这次是来真的,她要给你介绍对象是徐家的大女儿,叫zada,刚刚我和妈咪在酒店用早餐,zada也来了,好靓好正啊,妈咪好钟意她啊,我话带到,接下来真的爱莫能助,帮不了你了。”
赵靳堂面无表情挂断电话。
浴室很安静,他们俩靠得近,灼热的气息若有似无交织勾缠。
他电话里的内容,没有任何意外,她全部听见了。
两个人仍旧对视片刻,赵靳堂视线有所下移,俯身靠近,她很冷静出声:“不可以。”
她清楚他们俩之间的差距,不管是体能还是其他,他要真想做点什么,她很难sayno。
赵靳堂在距离她唇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下,气息若有似无喷在她脸上,暧昧横生,说:“为什么?”
“我不吃回头草。”
赵靳堂的眼神沉下来,认真盯着她看,以为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结果还是这样。
周凝平静却坚定,“我这人挺自私的,不管你到底抱着什么目的,报复也好,旧情未了也好,我都不会回头。你要是想破坏我的订婚,随你便,不会有他,也有下一个,我总会结婚。”
“你也没想过和我有结果,放了我,当做件善事。”
赵靳堂双手还撑在她的身体两侧,他目光里的侵略性很强,说:“我什么时候成了好人?”
周凝知道他其实没有那么坏,虽然也说不上太好,可招惹了他,也是她自找的。
想来这也是她一时鬼迷心窍的报应。
“刚刚你的电话不是说了吗,你家也要给你安排对象了。”周凝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他年纪也不小,即便没有家里安排婚配人选,他能自己做主,选的配偶也要经过层层筛选,而她一开始就没在这范围内,他亲口说过,跟她没这方面打算。
赵靳堂心里一阵阵收紧,说:“我不会结婚。”
周凝没说话。
赵靳堂还是没忍住,手指抚摸上她的脸颊,明明以前是个爱笑的性子,眼睛亮晶晶的,这会眼里全是灰暗、伤感,“我说了,凝凝,如果这个人是你……我可以试试。”
“是吗。”周凝只是很平静应了句,她已经不在意了,“已经晚了。”
赵靳堂说:“不是还没订婚么,八字还没一撇。”
“我不想重蹈覆辙。”
赵靳堂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这是刻在骨子深处的教养。
……
赵靳堂换好衣服回来拿了烟和打火机,就出去了,房间门关上,他站在门口抽烟,一根烟抽完,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无力烦躁的感觉,过了好一会,一个电话打回家里,说:“我下周有时间,随您安排,谁都行,您钟意就掂,我冇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