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要来港城旅游吗,你这么多年都没来过一次。”
“合适吗?去港城,不就是去了那女人的地盘……”
“有我在,你怕什么,这一天迟早都要来的,不是吗,我姓赵,是赵家的血脉,你是我母亲,何况去哪里是你的自由,怕什么,难道你要一直活在那女人的阴影下?”
赵烨坤的母亲略有迟疑:“要不算了,别和人家起冲突,你爸爸交代过,没事就别去港城,招惹那个女人,万一请冲突了就麻烦了。”
“行了,不要瞻前顾后,畏手畏脚,你不来,也没见她放过我们母子俩,当年她儿子差点弄死我,您忘了?”
赵烨坤说的正是七年前的事,那会他想回港城,赵父有意想带他认祖归宗,骨子里有这个基因在,私生子也是儿子,女人可以不带回来,但是儿子必须得带回来。
他当年小觑了赵靳堂的手段,公司接二连三暴雷,差点把他送进去吃牢饭,后面是赵父出面保下他,那几年,他活得特别的憋屈,在赵家的阴影下,在赵靳堂的阴影下,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像条丧家之犬,被亲戚朋友骂是有娘生没爹养的野种。
被扔石头被扔香蕉皮,母亲势单力薄,护不住他,他和野狗打架,身上的肉被咬了几块下来,母亲找到他的时候,他在生吃狗肉,满脸满身的血。
那年,他才十二岁。
如此血淋淋的一幕,把母亲吓到了,背着他回家,跪在地上求家里的男人送他去医院,不然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他们那地方,都是男人说了算。
女人和小孩,没有一点话语权。
因为母亲未婚生育,有了他,导致他们娘俩从小就被歧视,尤其是他,一直遭受歧视,自从和狗打过一仗活下来之后,家里男性长辈渐渐改观,有意培养他,他和母亲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一直到他十四岁那年,赵父才过来接他和他母亲离开那地方,买房买地,给他们母子俩住,日子才是真正意义上好了一点,然而后面还是他想的太多了,赵父对他也只是比对家里养的宠物狗好那么一点,给吃给住给学上,其他的所谓父子温情,是一点都没有。
后来他十八岁了,被允许帮赵父做一些不太见得人的生意,都是些脏活累活,因为他们是父子俩,好歹有血缘关系。
赵父这些年也有一些仇敌,早些年,他险些惨遭暗算,差点把命丢了,后来调查清楚得知是赵父的仇人上门来报仇。
类似的这种事,后面时常都有。
他以为自己一次次撑过来,能让赵父满意,然而却始终是他的幻想,所有的事,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赵父也并不是真的爱他的母亲,和他,赵父永远想的是自己。
只是母亲委屈这么多年,赵烨坤想满足母亲的愿望,说:“好,阿妈,你来吧,我安排人去接你。”
“好。”
赵烨坤答应了让母亲过来。
赵家不想让他好过,他没道理一直忍气吞声,都忍了这么多年的,气也受了这么多。
……
赵英其崴了脚的四五天,稍微能下地走路了,肿也肿过了,沈宗岭直接上她家里来看望她,赵夫人接待的沈宗岭,她下班回到家看到沈宗岭,怔了片刻,她不敢在赵夫人面前暴露,只能忍着和他打招呼,喊一声“宗岭哥”。
沈宗岭装模作样应了声:“英其妹妹,脚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没什么大碍。”赵英其皮笑肉不笑回答他。
赵夫人说:“Hayesen特地来看你的。”
赵夫人知道赵英其崴脚那天,是沈宗岭送她去的医院。
“哦,多谢宗岭哥的关心。”
赵夫人其实挺喜欢沈宗岭的,沈宗岭这脸很招师奶级别的长辈们喜欢,赵英其是有目共睹的,他从小就这样,那张脸,太有欺骗性了。
“不用,客气了,你是靳堂的妹妹,就等于是我妹妹,都是自己人。”
赵英其心里一哽,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要在赵夫人面前粉饰太平,故作平静,和沈宗岭哥哥妹妹的喊,非常的膈应,却又无可奈何。
“英其回来,那就先吃饭吧。”赵夫人说。
“我上楼看看孩子,换身衣服。”赵英其需要时间调整一下,她上楼脱了西装外套,再去抱潼潼,潼潼已经醒了,在和工人姐姐玩。
工人姐姐知道沈宗岭来了,所以特地把潼潼抱回房间的,她看赵英其愁眉苦脸,轻轻摸她肩膀安慰,“英其。”
“我没事。”赵英其笑了笑,“你别担心。”
“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要不你先休息,等宗生走了,再下楼吃饭。”
“不用,躲他太明显,会引起妈咪的怀疑,就这样吧,平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太刻意了。”
工人姐姐叹了口气,“唉,我以为宗生不一样,结果……”
“各自有各自的立场和利益出发点,不要指望别人,最后还是要靠自己,你别说沈宗岭有自己的想法,我不也有自己的想法。”
赵英其把孩子给工人姐姐抱一会,她去换衣服,穿了深宽松的运动短袖和短裤就下去了。
潼潼有自己的专属小餐桌,坐在篮子里,她现在能吃一些辅食,一些米糊糊,其他的还是不能吃。
而沈宗岭的目光时不时在潼潼身上,恨不得去抱她,考虑到赵夫人在,他再三给克制住了,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潼潼坐了一会儿就不乐意坐着了,嘴巴一瘪,憋着气,发出很不耐烦的哼哼唧唧,赵英其放下筷子就去抱她,抱在怀里哄着。
赵夫人说:“让佣人抱着去哄,你先吃饭。”
“没关系,不要紧,我抱着就行。”赵英其现在可以一只手抱孩子,一只手吃饭,不影响的。
沈宗岭有些心疼看她,说:“我来抱吧,你的脚不是还没好么。”
“不用,不疼了,可以下地走了。”赵英其说着就起身了。
潼潼还不让抱了,一个劲挣扎,赵英其只能先不吃,抱她到处走一走。
赵夫人身体又有点不好,她很少抱孩子,身体的原因,潼潼比一般孩子闹腾。
赵英其抱着潼潼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看看夜空,看看花草树木之类的,转移潼潼的注意力,潼潼一出来就开心,对什么都好奇的样子,她出来玩,就不愿意进去了。
工人姐姐这时候推着婴儿车出来,让潼潼坐车里,赵英其减轻一下负担,推着车带潼潼散散步。
不多时,沈宗岭出来了,他直接来到赵英其和潼潼身前,蹲下来就捏了捏潼潼肉嘟嘟的脸颊,他问她:“潼潼最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
“没有,很健康。”
“你呢?脚真的不疼?”
“不疼,没那么矫情。”只是崴了下,又不是韧带断了,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你得告诉我。”
“知道了。”
赵英其就让他见见潼潼,之后不一定能见到就是了。
潼潼乐呵呵的,嘿嘿笑着,小手伸长了想抓他,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逗她玩。
到底是父女俩,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这一大一小的,沈宗岭很自然把潼潼抱起来,轻轻松松抱在怀里,他随便一逗,潼潼笑得比谁都大声,声音清脆。
赵英其想叫住沈宗岭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算了,就让他再抱一会儿,反正过阵子就走了,他不会再见到潼潼的。
她很容易心软,非常的容易。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心想还是得快点走了,以后还是尽量减少见面,她可以控制不去找他,但他现在反过来了,是他总来找她。
沈宗岭抱着潼潼来到赵英其面前,忽然问她:“问你个事。”
“什么事?”
“你从哪里听说我有女朋友的?”
他忽然一问,眼神沉了沉,所有的情绪都蕴藏在那双沉邃的眼瞳里,他盯着她,目光没有躲闪。
赵英其一顿,说:“是什么秘密吗,我不能知道?”
“因为你觉得我现在有女朋友,所以那么排斥我?让我走吗?”
“不是。”
“是不是我看得出来。”沈宗岭澄清,说:“我没女朋友,没和谁结婚。”
“跟我没关系。”
沈宗岭目光盯着她,看了很久,那眼神充满探究和分量感,她先移开的视线。
她不愿意和他沟通,现在说什么都不重要,他有没有女朋友也好,结不结婚也罢,都不重要了。
沈宗岭还想说点什么,她打断道:“好了,我带她回去了,把她放婴儿车里吧。”
他看了看潼潼,摸了摸她的小手,说:“我抱她吧。”
他想再抱一会儿。
赵英其问他:“你这么喜欢潼潼?”
“你生的,能不喜欢么。”
“我和别人的孩子,你也喜欢?”
“你是不是想说潼潼不是我的?”
赵英其说:“有没有可能,就是我和别人的。”
“别把我当傻鸠,是不是我的,我不做DNA,都能看出来。”
赵英其不和他争辩,他已经知道了,潼潼有他一份,她再否认,也无济于事,“回去吧。”
她推着婴儿车走在前面,沈宗岭快步上来,接过她手里的婴儿车,他一只手抱潼潼,一只手推车。
赵英其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觉蹙眉,随后叹了口气。
沈宗岭一直抱着潼潼抱进屋,赵夫人有电话,回书房接电话了,不在客厅,赵英其就松了口气,只想沈宗岭快点走,别再来了,她都怕了他了。
搞不好其实母亲已经在怀疑了,只是按兵不发。
沈宗岭说:“我喂她吃点米糊糊吧,吃完了就走。”
“不行。”赵英其压低声音,“你觉得还不够明显吗?要让我妈咪知道潼潼的身世吗?”
她有点着急了。
沈宗岭说:“真知道了,也没什么不行,又不是见不得人,所有的可以冲我来,我承担一切责任。”
“现在是我不需要你承担责任,你懂吗,还要我说几遍,沈宗岭,你能不能别那么死板,灵活一点,可以吗?”
赵英其不想再说什么了,已经很疲倦了。
沈宗岭看出她很惊慌害怕的模样,没再坚持,把潼潼放在婴儿车里,摸摸她的下巴,“宝贝,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潼潼咿咿呀呀的,急得快说话了。
沈宗岭走到她面前,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结婚,是,我之前确实不想结婚,没有骗你,但是发生了点事,英其,有的事,也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又想说人是会变的,你现在要全盘推翻你以前说的话,你的观念,对吗?”
“一定要这么说话?”
“那你想我怎么说话?沈宗岭,是你提的分手,不是我,我不是没有去找你。我想往前看,那请你放过我,可以吗。”
赵英其说:“我现在只想过好我自己的生活,大家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沈宗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他没办法明说他的难处。
沈宗岭就走了。
车子开到半路,心脏不太舒服,他找地方停车,等心脏缓过来一点,又想抽烟,然而沈太太的电话就来饿了,问他在哪里。
“在回家路上。”
“你姐刚刚来电话,说医生那边找到了合适的心脏给你做移植手术,让你尽快回澳洲,好安排手术。”
“这个时间点?”
“是啊,机会难得,你不要耽误时间,我已经定了明天的机票,先回澳洲。”
沈宗岭说知道了。
他回到家里,心脏又难受起来,找了药吃了下去,平复好心情,他拿出手机想打给赵英其,和她说一声,可左思右想,说了只会让她犯难,也有卖惨的嫌疑,他是个自尊心还挺强的人,算了,等身体好了,再来找她说解释摊牌,说清楚。
沈太太连夜帮忙收拾的行李,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了国际机场。
就在沈宗岭离开后的当天下午,赵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赵烨坤和他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