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看出来她的目的了。
“我知道。”赵靳堂说。
是啊,她的手段太小儿科,他都看出来了。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比你想的还要早。”赵靳堂很平静,说:“阿姨出车祸后,我一直知道你的动向。”
“所以我来到桦城的时候,你就猜到了。”
“只是觉得应该有这个可能。”
“你就一直看着我装模作样。”周凝说。
“凝凝,一早说清楚了,更没有借口再接近你了,用什么借口都好,纵然你想报复我都行,只要你不排斥和我来往。”
周凝自嘲一笑。
他说过愿意被她报复,被她踩着上位,他可以给她托底,一点不介意她存着报复心理,他还想和她结婚,不要孩子也行。
这些都是真的。
她有过想放下一切,和他努力一次,如果结果还是那样,她不强求了。
可每每总会想起他母亲当年说那句:喜欢一个人是喜欢他过得好,不要让他跟你背负这些。
他们之间隔着她母亲、他的家庭,还有她的病……哪一样都很棘手。
在发生这么多事情后,赵靳堂义无反顾跟她求婚了,她当时是真的心动,很想和他有以后,可想到摆在面前的现实……
她跨不过去,尤其是母亲的事,她更没办法心安理得和他在一起。
赵靳堂接了她的话说下去:“你过不去这道坎,想用死解决所有问题,一了百了。”
周凝:“……”
赵敬年沉默望着她,看了很久,说:“阿姨看到你这样,她能安心吗?”
提起母亲,周凝眼泪一下子下来了。
顿时没了任何话语。
赵靳堂走过去,伸手捧住她的脸颊,说:“我宁可你怨我恨我报复我,而不是恨自己,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周凝胸口紧了紧。
赵靳堂的神色软下来,将她搂入怀里,说:“你说的,要一起痛苦,不是吗,像你所说,我最多难过一段时间,总会走出来,到时候结婚生子,你报复了什么,白白搭上自己,傻的吗。”
“凝凝,你说你没好到哪里去,那好,好好活下去,和我结婚,是最好的报复。这样说可能有点傻,但这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不是吗。”
周凝偏偏很矛盾,过不去心里的关。
赵靳堂以前真不知道她这么犟的,说:“不为自己,也为阿姨,阿姨肯定想你好好活下去,你还年轻,有无限可能。”
“还有吗?”周凝眼眸光浮动,她的人生到目前为止,很混乱。
“有,我说有,你就有。”
赵靳堂坚定,她推开他多少次,他总会朝她靠近,把她抱进怀里,被她身上的刺扎伤无数次,他都义无反顾选择她。
周凝在他怀里久久没有吭声,等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说:“你真的要和我背负这些吗?”
“你问多少次,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赵靳堂温声说道,“我对你的感情还不明白吗,不会真要我把心剖开给你看吧。”
周凝闭了闭眼,紧紧挨着他的胸口,没再说话。
……
此时赵家。
自从那通“对赌”电话之后,赵靳堂一直处于不接电话状态,除了必要的工作电话和邮件他会回复,其他电话一概不理会。
特别是赵家的电话,他一直不接。
出乎意料的是,赵父回来了港城,只在第一天问起赵靳堂在哪里,之后几天没再问过。
赵靳堂是自由了,赵父联系不上他,赵英其就惨了,每日心惊胆战接受赵父的“考核”,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
这天晚上,赵英其下班回到家里,又被赵父叫去书房,她在敲门前习惯做一个祈祷的手势,默默给自己祈祷。
跟往常一样的“考核”结束,赵父没有让赵英其立刻离开,而是问她:“你和卢克相处如何了?”
“麻麻得。”(一般般)
“不钟意对方?”
“还可以,谈不上钟意,他人挺风趣幽默的。”
“接触大半年了吧。”
“大家工作都忙,没有天天见面,也不是很熟,也不是不熟。”
“尽说废话。”赵父冷嗤。
赵英其摸了摸鼻子,说:“那不然说什么吗,大家平时那么忙,培养感情没那么快……”
“新闻看了吗?”
“什么新闻?”
“有媒体披露我们海外的上市子公司暴雷,欠了一百多亿债。”
赵英其点点头:“我知道。”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度过这次危机。”
赵英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飞快思索片刻,说:“要么去银行贷款借钱,但已经暴雷的情况下,银行是不会随便借钱,就算借,利息高得离谱,银行不是慈善家,他们更看投资回报。或者是重组协议,割肉变卖不重要的资产先回血,度过最着急的一关,有个喘口气的功夫,再继续想其他办法。”
说完后,赵父的脸色看不出喜怒,更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她已经尽力了,毕竟道行在这里,没那么深,懂得理论知识,实战经验很少。
“如果你是赵靳堂会怎么做?”
“这我不知道,哥哥的法子多……”
“英其,商场如战场,你在不知道的事也不能直接坦荡说你不知道。”
“……”赵英其心里咯噔一下。
“你出去谈生意,谈合作,人家说道你不了解的方面,你还能跟人家直接说你不知道?”
赵英其是一时嘴快,毕竟这里没有外人:“抱歉,下次不会了。”
“你哥和我对赌,他要是度过这次难关,我就不管他和谁结婚。”
赵英其心想玩这么大吗,一百六十多亿,这是一个巨大的窟窿,无底洞都不为过,他怎么搞?
从赵父书房里出来,赵英其立刻打电话给赵靳堂,电话响了很久他才接的。
“什么事?”
“不是哥,你和爹地对赌?赌注一百六十亿?还要扭亏为盈?你说得出来?吹牛也不是这样吹啊。”
赵靳堂没吭声。
“你有听我说话吗?”
赵靳堂这才开口:“听见了,赌都赌了,还能反悔?”
“可以啊,为什么不能,你和爹地好好说,商量商量,不要玩那么大,很吓人啊!”
“行了,不用你操心,我自己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啊有数,难道去做鸭吗?
赵英其只敢心里腹诽,没敢说出来,又问:“周小姐怎么样了?”
一提起周凝,赵靳堂说:“没事。”
此时周凝在赵靳堂身下,脸颊染上红晕,咬着嘴唇,趁他打电话分神功夫想溜,刚挪到床边,脚还没碰到地板,就被他捞住腰身,拽了回去。
周凝瞪他。
但是毫无杀伤力,他压根不怕。
白天说开之后,他意识到她的心里是有他的,只是跨不出去心里那道坎。
吃完晚餐就被他拐上床,药也是在床上吃的。
随后他就来吃她了。
赵英其说:“对不起哥,我不知道周小姐那天……”
她要是知道周凝要是想不开,她绝对不会当“帮凶”,差点害了一条人命。
而且还是在她哥求婚后的第二天出事……
“现在没时间和你唠叨,挂了。”赵靳堂非常冷酷决绝,说完就挂断电话。
在挂断前一秒,赵英其好像听到了一道很微弱的女孩子声音说了声不要,她好像知道了什么,怪不得她哥这么着急挂电话,这个点,在办事?
这是和好了?
赵英其打电话给顾易打听情况,得知周凝已经出院了,在赵靳堂那,不用想,她猜都能猜到,不过人没事了,她暂时可以放心了,至于哥哥和爹地的对赌协议,她想想一个头两个大。
赵英其头疼的厉害,找刘叔开车送她回去,她在后座闭目养神,接到沈宗岭的信息,是两个小时前发来的,问她吃饭没有。
她现在按照发小说的不去黏沈宗岭,恰好这几天又太忙,没和沈宗岭见面吃饭,电话也很少打,基本靠ig联系。
她回了信息,说:【吃了,谢谢。】
然后关了手机闭目养神。
回到住处,刘叔把睡着的赵英其叫醒,她迷迷瞪瞪醒过来,说:“多谢刘叔。”
赵英其回到家里洗个澡,喝着工人姐姐炖了几个小时的清补凉,打开电脑又忙了一会儿,工人姐姐在一旁好奇问她:“最近怎么不见宗生过来了?”
宗生,宗先生。
不喊他沈先生。
工人姐姐粤语不是那么流畅,说“沈生”很拗口,念成了“三三”,沈宗岭就让她喊宗生了。
赵英其和工人姐姐关系好,偶尔会互相聊天,“一定要每天都要腻歪吗?”
“哦,我明了,你哋吵架了。”
“没有,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恋爱不是主要。”
赵英其合上电脑,“今天的汤有点咸。”
“系咩,我试下。”
“你慢慢试吧,我先睡了。”
临睡前看一眼信息,空空如也,沈宗岭没再发来,其实这几天聊天内容也不多,互相道早晨晚安,除此之外,再没聊其他的。
好烦。
赵英其睡不着,心烦意乱,她披着睡袍起身到楼顶看夜景,拿了一瓶酒,刚坐下喝了半杯,沈宗岭的电话就来了。
屏幕亮起的一瞬间,她心脏跳了跳,故意等响了一会儿接了电话。
“睡了?”沈宗岭问她。
“睡了。”
“睡了还能接电话?我吵醒你了?”
“不然呢。”
“国内这个点十二点不到吧,这么早睡?”
港城人特别能熬夜,玩到晚上三四点,第二天一早又能爬起来上班,人手一杯特浓咖啡提神。
赵英其说:“你不在港?”
“不在。”
“哦。”她反应平淡。
等了一会儿也没听他说在哪里。
她不问,他也不会说的样子。
沈宗岭说:“好了,别那么晚睡,早点休息,我先挂了。”
赵英其说行。
挂了之后更烦了。
她喝完半瓶红酒才去睡觉,在酒精的作用下终于能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和那帮叔叔伯伯开会,又是一轮的唇枪舌战,主要围绕的是一个新产品各种厮杀,各个山头都不想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占便宜,年纪大的长辈用和资历压人,在场的人里,她是最年轻的,也是最没资历的太子女,说好听是跟着各位长辈学习,说不好听就是个花瓶,没人把她当回事。
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赵英其想大展拳脚,却处处受限。
开完会,有位伯伯点她,当着大家的面说:“世侄啊,你还年轻,还欠火候。”
这是当面下她面子,没把她当回事了。
“伯伯说的是。”赵英其没放心上,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年轻,“要不然爹地不会特地交代我,让我跟各位叔叔伯伯学习。”
“话说回来,你哥呢?还不见回来?”
“他有其他业务要忙,爹地特地交代的。”
“怪不得。”伯伯说:“话又说回来,你哥和那个徐家小姐进展怎么样立刻?”
“您得去问我哥,我哪里知道那么多。”
她打太极,不明着回答。
“醒目好多哦,学会打太极了。”伯伯看穿了,调侃道。
赵英其说:“哪有,我是真不知道,我哥上半年一直在国外忙分公司事,我到处跑,电话都没打几个。”
就这种对话,每天都在上演,各个都是人精,都在套话,赵英其每天担心自己说错话。
她很想知道赵靳堂是怎么熬过来的。
好不容易应付完,赵英其回到办公室,她捏了捏眉心,卢克的电话就来了,他说被家里催命,约她出来扮扮样子,联络感情。
昨晚赵父才提到卢克,她今天不得不去。
谁曾想,她会在晚上和卢克吃饭的餐厅撞见沈宗岭和许静萱。
沈宗岭看到她时,没有任何波动,好像不认识她一样,和许静萱进了包间。
赵英其的胸口一紧。
卢克看她没跟上来,停下来叫她:“英其,发什么呆?”
赵英其回过神:“来了。”
包间不是完全私密的不可见的,是用中式镂空的几道屏风隔成单间,她经过看到沈宗岭微微侧身点烟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