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依然挂枝头,人间别离念旧友。
三载同窗如翼行,十年芳华为君留。
如果余初月没有遇见夏未凉,现在的她还会这样吗?
如果夏未凉没说那些话,她还会这样傻傻痴等吗?
高考倒数第三天,从上午起就乌云密布,雨点滴滴答答地敲打着教室的窗户,直到下午才渐渐停歇。
这是高中阶段的最后一堂课,班主任赵齐鲁亲自坐阵。大多数人正埋头题海,即使最后一刻也不放松。教室里十分安静,笔头滑动的声音在其中自由穿梭。
余初月正矛盾着要不要和夏未凉说那个消息,轻轻地从草稿纸上撕下一块,写了什么,揉成一团向左边的夏未凉丢了过去。
复习是个持久战。夏未凉也在题海中游走,当他看一道题没有思绪时,纸团飞了过来。
夏未凉打开纸条。“今天下完晚自习,六尺巷,等我。”他抬头望了一眼余初月,嘴角微微上扬,将纸条翻一面写了几个字丢进课桌内继续复习。
槐花的香味在空气中肆意散发着,这是夏天的味道,重明市的味道,六尺巷的味道。
夜晚云淡风清,因为早上下过雨的缘故,青砖铺成的地面仍有些潮湿。远处有个人影慢慢向六尺巷靠近,看清瘦的身形,步态稳中有快,应是余初月。
路灯只在巷口有,巷内却找不着,应该是灯泡坏了。巷宽两余米,长约百米,夜晚人仅能靠月亮的微光照清前方一两米蜗行,所以人迹罕至。
那人果真是余初月,背着书包里剩下几本未带回家的复习资料,走进了六尺巷。
夏未凉早就在巷口等着,一只手搭着自己的单车,身子斜靠在墙边。黑色的眼眸望着余初月的方向,在夜里更显得深邃。
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缓缓道:“怎么你不带东西回去?”
余初月晃晃身后的书包,“都在里面。”
“走吧!”夏未凉用一只手推着单车,准备往巷内走。但一会儿都没见余初月回应,他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冷色,“你回家不走这条路?”
余初月哽咽着,带点哭腔,“走。”
“边走边说。”夏未凉语气很平淡。
槐花的香味弥漫在空中,微风吹过,几朵弱不禁风的花儿也随之落下,散在地上,别有一般滋味。
两个人各自默默走着,走到巷子的中程时,余初月突然发出了声音:“我要离开这儿了!”
夏未凉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想牵住初月。“去哪?”
“历城市。”余初月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昨天我爸跟我说,他已经帮我办好相关手续了,可我还是没忍住跟你说了出来……”
重明市,历城市,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如果余初月真的去了,可能以后都没有再见。
他放下了手,眼里像有雾气,看不清楚,仍使自己气息保持平稳道:“什么时候走?”
你就这么想我走吗?
余初月低下头哭了出来,“高……高考后。”
“去历城市那天叫我,我送你。”
余初月点点头,两人没再说话。这可能是最长的一个夜晚,星星微弱地闪着光,路灯有力无力地发着光。两个人的背影,就这么在六尺巷里慢慢消失不见。
她回到家关上自己房门,看到手机上夏未凉发来的消息:“加油!初月!”
她感觉眼眶里似有发热的液体在流动。“加油!未凉!”发完消息后她躺在床上,视线模糊。
聚散终有时,何故少年忧?
三朝把酒乐,一笑解千愁。
接连几天的高考非常顺利,毕竟重明一中的上线率是出了名的高,况且夏未凉和余初月是班上的学霸,考取重点大学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高考结束后,按照学校传统,会举行一场师生欢送会,场地东西都由学校提供。这次地点定在市内一家知名大饭店。
夏未凉本就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地方,打算不去,可陆思铭和徐杰这两位大爷硬是把他带了过去。
夏未凉在他人面前显得十分冷漠,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关心,回应别人三句以内,但那些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外冷内热,情感表达不明显。可学校的女生偏偏喜欢他这冷面俊颜,只是夏未凉不爱搭理她们。
和夏未凉比起来,陆思铭显得更主动些,身边桃花不断。徐杰坐在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虽然周围的人不像陆思铭的那么直接,但也谈得来。
“今天我们2019届全体学生欢聚于此,告别母校,迎接新的开始……”主持人是七班的杜若,神采奕奕,依旧是那么熟练。
老师、学生,在这一刻,没有身份,都是一样的。最初我们为了各自的理想来到重明一中,现在她将看着我们离开,奔向各自的远方。
整个欢送会上充满笑声、哭声、欢声、闹声。夏未凉往人群中扫视,第一眼就看到了余初月。
她旁边是班上其他人包括许灵溪。好像听别人说她俩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不过余初月正在和她说话。
“大家即将分别,不如我们和解吧!”
“和解!和解!”
班上的人大都凑热闹,在他们心里余初月就是那种单纯,特直爽的人。
许灵溪拿起两个小脚杯,分别倒了半杯红酒。他们现在己经成年,喝酒自然是允许的。“这些小事其实没什么,我答应你。”她将其中一杯递给了余初月,“喝吧,表示庆祝。”
余初月一饮而尽,给了许灵溪一个拥抱。周围的人看到此景,竟还有流泪的。
夏未凉径直往那边走去。
“哈喽!”许灵溪看到夏未凉,表现得特别自然。
“嗨!”夏未凉出于礼貌回应一句。却丝毫看不出感情,嘴唇微闭,好像声音不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余初月看着夏未凉,问道:“怎么了?”
“你现在有空吗?”夏未凉从来时起便望着余初月,深色的眼内波涛汹涌。
余初月浅浅答了“有”,夏未凉抓着她的手就往门外带。
其他人愣在原地,问道:“就不玩了?你们要搞事情?”
无人回应,一群人只好继续聊天。
余初月也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做什么。“快松手,你要带我去哪?”
夏未凉没说话,将抓着余初月的手又紧了紧。
他们穿出了大门,穿过了公园,穿进了六尺巷。夏未凉那件白色衬衫被风吹起一个弧度,余初月的长发被风吹得飘起来,但当他们在六尺巷口停下时,一切都恢复原态,额头上流下的汗珠也随风飘散,周围有几朵槐花随之落下。
夏未凉松开手。“你不是要去历城市吗?今天怎么来了?”
余初月揉揉自己被夏未凉抓疼的手臂。“是但不是今天。”
他这时严肃起来,眼神十分坚定。“十年之后,我在这里,等你。”
余初月在脑中脑补了好几个情节,缓缓才回过神,“你说这个干什么?”
夏未凉也没直接回应她:“我们是朋友,永远的,朋友。”
她笑了,他也笑了。
余初月感觉这像一场梦,一场好得不能再好的梦。我们是朋友,某种意义上的确是这样。只是自己不说破,他也不说破。
六尺巷的墙壁上留下斑驳的树影,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槐花的香味飘荡在风里,这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十年之约,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