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脸汉子被神仙倒弄得浑身无力,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又被王校尉气势所慑,哪里还敢隐瞒。
他带着浓重的鼻音断断续续交代:“是靖王府的管事,让我们在这附近找…找金脉,找到了重重有赏,还说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张龙已从他贴身衣袋里搜出一块折叠整齐的油布,展开一看,赫然是一幅简陋的山势地形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几个可疑的圈点。
“金矿?!靖王?!”这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炸得众人目瞪口呆。
周正倒吸一口凉气,眉头拧成了疙瘩,胖虎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宋家人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对权贵秘辛的畏惧,这可比路上劫道的小贼劲爆多了!
几位官兵爷也很震惊,萧钰逸低声对王校尉说了几句,他脸带凝重的点点头,起身转向周正粗声道:“周大人,此间事涉重大非比寻常,我等需即刻押送这些人回去,您与胖虎兄弟行囊尽失,身份文书亦无,滞留于此恐多生枝节,不如随我们一道?”
萧钰逸在一旁,适时地,仿佛只是提醒般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王校尉所言甚是,我们沿途能助大人拿到新的文书等物,您也好早日赴任临安,方不负朝廷的托付。”
周正听完心潮澎湃,连日来的憋屈和困顿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他整了整破旧的衣袍,对着两人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激动和感激的微颤:“周某多谢两位的援手!”
胖虎也激动地搓着手,咧开大嘴,连声道:“谢谢萧郎君!谢谢王校尉!谢谢两位好汉!”
两人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周正再次转向宋家人,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他郑重地抱拳躬身,声音里带着承诺的分量:“各位的救命之恩和收留之德,周正铭感五内!咱们先就此别过,待你们抵达临安,务必要来县衙寻我!周正定当竭尽所能,为大伙寻一水土丰美,田亩平整之地落户安家!此话,天地可鉴!”
胖虎也憨厚地抱拳,嗓门洪亮:“宋家各位叔伯婶子,小哥儿小姐儿,我也谢谢大家了!等你们到了临安城,我请大家吃最地道的肉饼子管够!”
安家落户四个字,如同久旱甘霖,瞬间冲散了瘟疫带来的阴霾和方才搏杀的惊悸。
赵氏第一个拍着大腿笑出声,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哎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周大人您可真是咱们宋家的贵人!”
孙氏也抿着嘴,眼中满是希冀的光,她身前的吴氏喜得眉开眼笑:“临安好地方!听说鱼米之乡呢!”
宋老头布满风霜的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连声道:“好好好!那老汉我待家人多谢两位大人了!”
气氛一活跃,孩子们更是欢呼雀跃起来,三个小孩跳着脚拍手:“有新家喽!有大房子住喽!”
穿越四人组左右转头,互相看了看,都从家人们的眼中看到了他们对水土丰美,田亩平整之地的无限憧憬和属于穿越者的基建雄心。
破庙外,马车早已备好。
张龙赵虎将那捆成粽子的歹人塞进一辆简陋的囚车,萧钰逸在王校尉的搀扶下,动作略显滞涩地上了马车,随后周正和胖虎也爬了上去。
车轮滚动,碾过庙前的碎石尘土,渐渐远去,消失在官道的拐弯处,只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印。
直到那车轮声彻底听不见了,破庙里紧绷的空气才像被戳破的皮球,噗地一声松弛下来。
赵氏一屁股瘫坐在草堆上:“我的个乖乖…金矿哎!这帮人胆儿也太肥了吧!”
她抹了把脸,眼睛瞪得溜圆,指着柳文渊嚷嚷开来:“你今儿出门前是不是卜了一卦?这贵人临门,血光化吉应得也太准了!你平时那卦十次有九次半不灵,今儿是祖坟冒青烟了?”
柳文渊此刻脸上还带着点惊魂未定的苍白,闻言却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努力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掐着手指头沉吟道:“唔…此乃天机,贫道观那伙人印堂发黑,煞气缠身,便知今日必有一劫,只是没算到应在这金矿和靖王的身上。”
你还别说,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随即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猛地一皱,手指掐算的速度快了几分,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目光转向坐在火堆旁沉默的苏老头。
“不对…不止于此…”柳文渊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苏大夫…你这…你这面相…”
他这欲言又止,神色大变的样子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刚刚还在兴奋议论靖王和金矿的众人,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柳先生你算出啥了?快说啊!别卖关子!”陈三罐最是心急,本来就离得很近,他又凑近了些问。
柳文渊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苏老头:“方才贫道为你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你几个月前曾身陷绝境,血光隐现,九死一生!
那煞气之重几乎断绝生机!可奇就奇在,竟有一线生机从天而降,硬生生将你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这…这简直是死里逃生,逆天改命之相啊!苏大夫,能否告知在下,你是经历了什么吗?”
柳文渊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他平时算卦都不太准,大家当个乐子听!
可这次他描述的身陷绝境,九死一生,血光隐现,再联想到刚刚传开的永昌瘟疫和柳府拘禁大夫之事。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全都聚焦在苏老头身上,充满了震惊和好奇!
“柳…柳先生,你…你算对了?”宋青阳的声音都变了调,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柳文渊,又看看苏老头。
穿越四人组也惊呼出声,虽然他们知道苏老头是从柳府偷跑出来,也隔离自查过,是没有感染的,但听到九死一生这样的词,心还是揪紧着。
宋老头猛地抓住苏老头的手:“亲家?柳府那事儿,真那么凶险?”
陈三罐更是彻底懵了,嘴巴张得老大,头不停摆动的来回看:“啥?啥绝境?啥九死一生?苏大夫不是好好的吗?柳先生你这次真算准了?”
苏老头在众人震惊和关切的目光注视下,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
火光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那双平日里温和慈祥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深沉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心悸。
“唉…柳先生这次,算对了。”苏老头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和疲惫,“永昌城柳府…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罗殿啊!”
他环视一圈众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地讲述起那段噩梦般的经历:“那柳家的小公子突发急症,腹中绞痛呕吐不止,府里派人满城的找大夫,我也是被请进了柳府,可说是请,实则是押!
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大门一关,高墙深院,外面有兵丁把守,里面是愁云惨雾,那小公子的病邪性得很!看着就不像寻常病症,我们轮流给他看诊,心里都犯嘀咕,但谁也不敢明说,后来…后来果然…”
苏老头的声音哽了一下,仿佛又看到了那人间地狱般的景象:“那小公子眼看着就不行了,紧接着伺候他的丫鬟和小厮,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症状一模一样!
肚痛,呕吐,吃不下饭,人就像被抽干了精气神,柳府彻底乱了!他们怕消息走漏,就把我们这些大夫看得更紧,连院子都不让出!说是要我们给找出病因,研制解药,其实就是想把我们困死在里面陪葬!”
破庙里一片死寂,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苏老头沉重而压抑的叙述,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能感受到那高墙之内弥漫的绝望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