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门儿!”宋瑞峰压着兴奋,目光灼灼地看向妻子和儿女,语速极快,“安宇说得对,可以用杠杆原理!咱们那几根硬木料就是最好的撬棍,还有老藤蔓足够结实,可以编成拖拽的绳索,甚至临时捆扎个简易的滑轮架,圆木段正好垫在石头底下当滚轮,碎石可以填那些最烂的泥坑!”
苏明华心领神会,她环顾四周萎靡的人群,低声道:“光靠咱家这点人不行,得把困在这里的人都发动起来,咱们就以曾在杂书上看过类似的土石方清理法子为名头,提议可以一起干!咱们家贡献出藤蔓木头和碎石,教大家方法?”
“对!”宋安沐小脸激动得发红,她指着淤泥区,“撬石头的时候,底下垫上圆木就能滚着走,省大力气,烂泥地先铺一层碎石垫脚,再铺厚木板或者门板就能过板车!”
四人眼神交汇,瞬间达成共识。
事不宜迟,宋瑞峰跟大伙低声交代了几句,众人眼中精光一闪,用力点头表示这个方法不错。
他们寻了个稍显僻静,被几丛高大灌木半遮挡的角落,把板车停在这里。
女眷自然地围在板车外围,看似在整理行囊,实则挡住了外界的视线,男丁们借着板车的掩护,身影微微一晃消失在原地,进入了空间里。
空间里,几人动作飞快,直奔堆放杂物处,坚韧的藤蔓,乌沉的硬木料,打磨过的圆木段,装得鼓鼓囊囊的碎石袋子。
东西被迅速搬出空间堆放在板车上,掩盖在破旧的麻布和草席之下。
不过片刻功夫,板车似乎只是被重新整理了一下,上面却多了许多压车底的家当,他们重新现身,推着明显沉重了不少的板车回到人群前列。
宋瑞峰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迈步走向泥石流堆积区边缘,那里站着几个满面愁容,显然是领头人物的民夫头目和几个穿着体面些的行商。
“各位乡亲,各位管事的大哥!”宋瑞峰拱手,他声大而诚恳,瞬间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在下宋瑞峰,携家带口也是南迁的,早年曾在一些杂书闲篇上,见过上面写有清理此类土石堰塞的法子。
虽记得不甚真切,但或可一试,我愿将家中路上收集的几根硬木,些许藤蔓,圆木碎石贡献出来,与各位青壮合力,共同清理出一条通路!不求回报,只盼能早日上路,抵达临安!不知大家的意下如何?”
他这话一出,人群先是一静,随即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民夫头目是个黑脸汉子,他狐疑地打量着宋瑞峰:“你真有法子?这石头硬得很呐!”
旁边一个行商也摇头:“后生,心意是好的,可这不是儿戏啊!”
宋瑞峰也不多言,他转身对宋金秋喊道:“二弟,把咱们那根最沉的乌木杠子拿来!再找块趁手的垫石!”
宋金秋应了一声,和宋青阳一起,嘿呦一声,从自家板车上抬下一根足有成人手臂粗,木身乌沉沉,泛着金属般冷光的硬木杠子。
那木料入手之沉,让周围人看得眼皮直跳,宋瑞峰亲自上前,在民夫头目的指点下,选中了一块半人高,深陷在泥浆里的黑石。
他指挥着两个弟弟用碎石清理出石头底部一侧的淤泥,又寻了一块坚硬的石头楔入下方作为支点。
兄弟三人合力,将那根乌沉沉的硬木杠子一端深深插入巨石底部缝隙,长长的另一端则扛在肩上。
“一,二,三——起!”宋瑞峰一声暴喝!
三人同时发力,肩背肌肉虬结,额角青筋毕露!只听“嘎吱——”一声闷响。
那块在民夫眼中如同生根的巨石,底部竟真的被缓缓撬离了泥地!
虽然只抬起了一掌高的缝隙,但这已足够震撼!
“三罐快!把圆木段塞进去!”宋老头在一旁急声喊着。
陈三罐早已抱着一段打磨光滑的圆木等在旁边,瞅准那撬开的缝隙,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圆木滚了进去,卡在巨石底部与硬实的路基之间。
宋家兄弟慢慢卸力,巨石轰然落下,稳稳地压在了那根圆木上。
宋瑞峰抹了把汗,对惊呆的民夫头目和行商道:“各位请看,撬动是其一,若是能将这巨石底部垫上几根圆木,再辅以藤蔓绳索拖拽,借助其滚动之力移动此石,是否比硬抬省力十倍?”
“不错!真不错!”那黑脸民夫头目眼珠子瞪得溜圆,脸上涌着狂喜,“宋家兄弟,你这法子管用!管大用了!就是这硬木料,还有藤蔓,你们当真舍得拿出来?”
“大家都是普通人,守望相助本是应当!”宋瑞峰说得掷地有声,“只盼能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好!好一个同心协力!”行商中一个老者激动地捋着胡子,“宋义士高义!老夫代大伙儿谢过了!需要怎么做,你尽管吩咐!”
百姓的疑虑顷刻间烟消云散,希望的火苗在人群中重新燃起。
人群里一个年轻后生忍不住好奇地大声问道:“宋家兄弟,你们南迁咋还带这么多藤蔓木头石头?这多压车啊!”
宋老头立刻笑呵呵地接过了话茬,声音里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朴实:“嗐!后生仔,这你就不懂啦!咱们拖家带口奔南边去,是想着落地生根的!到了地方,搭个遮风挡雨的棚子要不要木头?
垒个做饭的灶台要不要石头?铺个平整的院子要不要碎石?路上瞧见合适的,结实的好料,顺手就捡了呗!压车是压车,可总比到了地方两眼一抹黑,啥都要现找抓瞎强啊!这叫有备无患!”
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顿时引来一片恍然大悟的附和声。
民心可用!
苏明华立刻展现出街道办主任的组织天赋,声音清脆地开始调度:“各位乡亲!时间紧,咱们分头行事!青壮劳力都听我当家的和这位管事大哥调遣!
用这些硬木杠子,藤蔓绳索,按方才的法子撬石头,拖石头!老人,妇人还有半大的孩子们,劳烦清理搬运撬下来的小块碎石,堆到那边去!
手脚麻利的姑娘媳妇,跟着我家女儿,用这些圆木段和碎石,在撬开的路径上铺出能让板车滚动的硬道来!特别烂的泥坑,先用碎石填个底,再找些门板,木板铺上!咱们双管齐下,清理一段,垫平一段!”
她思路清晰,指令明确,人群立刻被调动起来。
宋安宇成了最忙碌的小小技术指导师,哪里有支点不稳,哪里有绳索缠绕不对的,他都能用最浅显的大白话及时指出。
“叔,杠子插深点!对,底下垫的石头要平!”
“拉绳子的大哥们,别一起猛拽,听号子,一二三,同时用力!”
宋安沐则领着一群妇女和半大孩子,像只灵巧的燕子,在泥泞与乱石间穿梭指挥。
“阿,这块地方烂泥太深,先倒碎石!对,倒厚点!”
“小翠姐,这根圆木放歪了,得跟前面那根对齐,不然车轮会卡住!”
她手脚并用,帮着搬运碎石,铺设圆木,小脸沾了泥点也浑不在意。
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瞬间铺开。
号子声此起彼伏。
“嘿哟——撬起来咯!”
“一二三——拉呀!”
硬木杠子在壮汉们肩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巨大的黑石在圆木滚轴上艰难地移动,摩擦着碎石路面,发出轰隆哗啦的巨响。
碎石被一筐筐运走,新的碎石又填进泥坑,淤泥区渐渐被碎石和木板覆盖。
汗水混合着泥浆,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土腥味和一种昂扬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