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家是个院子看着还算齐整的人家,门板厚实。
苏明华上前叩门。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半张脸,眼神透着警惕和不耐烦。
“啥事?”
“这位大哥打扰了,我们是新搬来村西头的宋家,”苏明华陪着笑脸,“家里修房子,缺块抹泥板和粗点的麻绳,想问问你家有没有多余的,能不能借我们用两天?用完了保证还,弄坏了我们赔。”
汉子上下打量了她们母女一眼,眉头一皱,语气生硬:“没有!自家还不够用呢!”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震得门框上的灰都刷刷往下掉。
门外的两人碰了一鼻子灰。
第二家是个低矮的茅草屋,门板薄得透风。
苏明华再次叩门。
这次门只开了一条细细的缝,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妇人警惕地看着她们。
“谁啊?”
“大妹子,我们是新搬来村西的宋家,想…”
话还没说完,那妇人就抢着说:“新来的?借东西?没有没有!谁知道你们还不还?使坏了咋算?快走吧!”
她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也啪地一下把门关上了。
隔着薄薄的门板,还能听到她在和家人抱怨:“就是些新来的破落户,也敢来我们家借东西…”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宋安沐小声嘀咕:“娘,这些人怎么都这样啊?”
苏明华摇摇头:“穷怕了,也怕生。”
她们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走到了王婆家那间更破旧的小院外。
院门半掩着。
苏明华扬声:“大娘?在家吗?”
王婆从屋里探出头,见是她们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局促地走出来:“是你们啊?是有什么事吗?”
苏明华把借工具的话又说了一遍,语气诚恳。
王婆听完,没像前两家那样直接拒绝,而是搓着手,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她看看面前妇人温和的脸,又看看小女娃乖巧的样子,最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转身进了屋。
片刻后,她拿着半块边缘磨损严重,中间还有个豁口的旧木板,和一小卷颜色发黑,看起来也不太结实的旧麻绳走了出来。
“就这点破玩意儿了,”王婆把东西递过来,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抹泥板是坏的,绳子也旧了,不值当啥,你们先拿去使吧,不用急着还。”
她似乎怕对方嫌弃,又补充道:“我这实在找不着更好的了。”
经历了前两次村民的冷漠对待,苏明华哪还会嫌弃什么,她连忙接过工具:“谢谢大娘!太谢谢你了!这能帮大忙了!”
她从怀里掏出几个又大又红的野山楂,塞到王婆手里,“路上摘的野果子,你拿回去尝尝鲜,甜甜嘴儿。”
王婆看着手里红艳艳的山楂,想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你拿着!一点心意!”苏明华不由分说地又往她手心里塞了几颗野山楂,还连声道了谢,才带着女儿和借来的工具往回走。
王婆捏着那几个红果子,站在门口,望着她们的背影,眼睛里似乎多了点暖意。
陈三罐惦记着昨天那加了木姜子喷香的饭,为了口吃的他干劲十足。
别人在糊墙修屋顶,他像个探宝的,在刚清理出来的院子犄角旮旯和林子边缘瞎钻。
嘿,还真让他撞见了好东西!
在一片半阴湿的荒草地里,他发现了老大一片绿油油,叶片肥厚的车前草,旁边还有一片叶子带着特殊气味的鱼腥草!
陈三罐乐得见牙不见眼,也不管脏不脏,扑上去就薅,连根带叶抱了一大捧回来,献宝似的堆在苏老头面前。
“苏大夫!苏大夫!快瞧瞧!这玩意儿能吃吧?炖汤香不香?”陈三罐满眼期待。
苏老头正整理着他采回来的草药,看着被堆到他眼前的东西,眼睛微亮:“车前草和鱼腥草?都是好东西啊!车前草清热利尿,鱼腥草清热解毒,是常见又好用的草药!三罐可以啊,你这鼻子还挺有用!”
他仔细翻看了一下陈三罐的收获,品相居然还不错。
看着这些草药,苏老头心里一动,他想起刚才女儿回来说的借工具碰壁的事,又想起王婆那愁苦的面色和借工具的善意。
他挑了些品相好的车前草和鱼腥草,仔细清洗干净,简单晾了晾水汽,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
“我出去一趟。”苏老头从女儿那打听到王婆家在哪后,对大伙说了一声,拿着那包草药出门了。
王婆还在门外,对着那几个红山楂发呆,见有个老头来了,有些手足无措:“是还需要什么吗?”
苏老头露出和善的笑容:“老嫂子,没啥大事,刚才来借工具的是我家女儿,多亏有你帮忙,这点东西算是一点心意,你别嫌弃。”
他把布包递过去。
王婆疑惑地打开布包,看到里面新鲜的草药,愣住了:“这…这是?”
“哦,这是车前草和鱼腥草,”苏老头指着解释,“都是山野里常见的,之前我看老嫂子你面色发黄,舌苔微腻,怕是有些湿气郁结,脾胃也不太调畅,这车前草你拿回去洗净煮水当茶喝,能利湿通淋,人会舒坦些,鱼腥草捣烂了,外敷能对付热毒疮子,内服煎汤也行,有清热解毒的作用,都是山里采的,不值钱。”
王婆听着老头这内行的话,看着手里新鲜的草药,眼圈竟有些发红。
村里缺医少药,有个头疼脑热都是硬扛,这点草药在眼前老头的眼里不值钱,在她这儿却是实实在在的关心和帮助!
“这…这怎么使得…太谢谢你了!”她声音都有些哽咽。
“甭客气,”苏老头摆摆手,“以后都是一个村子里的,要是有啥不舒服尽管吱声,老头子我懂点粗浅医术,能帮的肯定帮。”
他顺势在门口的石墩上坐下:“老嫂子,咱这太平村,以前挺太平的吧?现在瞧着,人丁不旺啊?”
王婆见苏老头和气,又感念他送药,戒备心放下了大半。
她叹了口气,絮絮叨叨地说开了:“唉,谁说不是呢!早些年还行,后来官府来招兵,许多年轻壮力都被招走了,留下些老弱妇孺,后来打完了,死的死伤的伤,回来的人也都是在熬苦日子,而且李里正他…”
王婆说到这里,像怕被人听见,声音压低了些,左右看看没人,才凑近点说,“他管着村里,规矩多着呢,大家伙用土用石都得报备,说是怕坏了风水,其实啊,唉…”
她摇摇头,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她又说了几家可能有闲置旧工具的人家,不过也提醒道,那些人脾气可能不太好,让苏老头他们多担待。
苏老头得了这些信息,心里有了底,宽慰了王婆几句,才告辞离开。
这包草药,算是为宋家撬开了与村里人沟通的第一道门缝。
宋安沐的心思一直没离开过那些废墟里的土,她总觉得这些土沙沙的黏性不够,直接糊墙怕是不牢靠。
趁着大人忙活,她找了个角落,开始玩起了泥巴。
她挖了一堆土,倒上掺了灵泉水的水,想试试看能不能增加黏性。
又学着以前看过的视频,把陈三罐割回来没用的干草切得碎碎的,拌进泥浆里。
然后像模像样地把和好的泥巴拍进一个用破木板做的简陋模子里,压实,再倒出来,一块四四方方的泥巴砖坯就成型了!
“姐,你在做土坯?”宋安宇凑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
“嗯!”宋安沐抹了把脸上的泥点,“试试看能不能做的结实点,你看,加了草筋后,是不是能像混凝土里的钢筋?”
她把一块加了草末的湿泥坯和一块纯泥的放在一起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