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笑的春风满面，目光在丞相和远处的户部侍郎之间流转几次才开口。
「朕近日听闻丞相的公子才学动京城，可是年纪轻轻就官至二品了，是也不是啊？」
听到我的话，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一股暗流涌动。
丞相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直到身边人暗示才站起身答话。
「回陛下，犬子年纪尚轻不堪大用，外界所传并非实情。」
我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笑眯眯的模样，手下却是用力拍了一下桌案：「大胆，怎么朕得知的朝堂官员信息都是假的吗？」
吏部尚书倒是先跪了下来，「臣不敢，递给陛下的官员名单都是千真万确的啊。」
我转了转酒杯又喝下一杯，没分给吏部尚书一个眼神，只是笑眯眯的盯着丞相，苏子卿暗中挠了挠我的手心。
我不解的回头看他，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我看户部侍郎的方向。
户部侍郎倒是自己站出来了，少年郎身量高挑，私服也是穿得一丝不苟，剑眉星目不见稚气。
「承蒙陛下抬爱，臣有幸站在这，家父今日饮了酒难免糊涂，请陛下降罪。」秦书鹤垂着头请罪，句句斟酌挑不出毛病。
我的指尖轻叩桌案，目光饶有趣味的看向了殿中央的秦书鹤。
「朕近日听多了传言，今日一见传言非虚，户部侍郎的风采倒是比传言更盛，朕倒是想问上一问，你可有心伴圣啊？」
我的话音落下，殿内无人不惊，就连冷冷清清的秦书鹤都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我，他本以为我会找他麻烦立个威。
「陛下，臣以为不妥，犬子担户部要职，不能轻易走开啊，更何况犬子只会读书做事，恐怕伺候不好陛下。」丞相抢先一步回答。
「这有何难，入了宫他的官职也可以继续做，至于伺候朕，宫里有教习嬷嬷教导。」
我将问题一一解决，丞相一时难以拒绝。
秦书鹤看了一眼沉思的丞相，躬了躬身：「这是臣的荣幸，臣自当伴陛下左右。」
这场宫宴最后就以秦书鹤入宫这个诡异的结局结束了。
苏子卿稍稍搀扶着我回到了寝殿，玉竹见状将书信放于桌案上就识趣地退下了。
我有些醉醺醺的靠在了床榻上，推了推苏子卿：「你去给朕把信拿过来读给朕听。」
苏子卿依我的话照做。
他取完信回来也坐在了龙榻之上，我懒懒的靠在他的怀里。
我抬头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他的声音萦绕在我周身。
「齐将军为丞相之流，似是有意将边境城池拱手相送与鲁国，如今臣已掌控局势，留下心腹把守边境。」
我鬼迷心窍般抬手抚上了苏子卿的喉结。
他为我按摩眉心的手一顿，垂眸看向了我。
「朕想……」我的话还没吐出就被堵在了唇齿间。
满室春色。
5
一晃秦书鹤已经进宫半月有余了，自打他进宫我就派玉竹暗中盯着他了。
秦书鹤出乎我意料的乖顺，日日除了办公就是在自己殿内读书写字。
这日我正和卫老将军商量边境情况的时候，玉竹快步走到我的身侧，贴近我的耳朵轻声说道。
「陛下，秦侍君今早鬼鬼祟祟的在西北宫墙处逗留许久，再回来时怀中抱着一个包裹，按陛下说的，奴婢已经安排人在秦侍君殿门口守着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我的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卫老将军看着我的神情，自觉的躬了躬身：「陛下有事，老臣便退下了。」
我点了点头，卫老将军前脚出门，我和玉竹后脚前往了秦书鹤的住处。
我朝玉竹试了个眼色，吩咐她在门外等我，我一个人推开门走进了殿内。
「陛下来的比我想的稍晚了些。」我推开门的时候，秦书鹤正坐在方桌旁喝着清茶。
我闻言弯了弯唇，自顾自坐在了他身侧。
「朕近日忙于政事，一直没能抽出时间来看看你，你可有怨朕？」我笑意吟吟的开口，似乎就是真的来看看他而已。
「陛下的用意我一直都知道，不用说这些。」
「你确实才学出众，办事能力强，是我朝不可或缺的贤才，可若是不能为朕所用，那便是隐患，打你进宫，朕就说过你若与宫外联系须得经过朕。」我染着蔻丹的指甲轻轻扣着桌面，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秦书鹤。
秦书鹤听到我的话却没什么反应，仍是淡淡地品着茶水。
「臣侍听不懂陛下所言。」
「呵，你这样的聪明人也要装糊涂吗？」我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袖子一甩转身离开：「你先静心想想吧。」
我走到殿外吩咐着玉竹：「传朕旨意，秦侍君身子不适，须得在殿内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玉竹福身称是。
我离开后就吩咐玉竹带人仔细搜查秦书鹤的寝殿。
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他今日带回来的包裹，容易到甚至我怀疑他根本没想要藏。
「陛下，包裹中都是药，奴婢已经让沈太医带走查验了。」玉竹禀告着结果。
「好，朕知道了，有结果让沈太医第一时间来告诉朕。」我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果然还是不能对他心软，这等贤才如若不能为我所用，除掉才是最安全的。
6
一日后，沈太医就查验出了所有药的药性。
「陛下这些是治疗咳疾的药，药性很强很烈，臣想秦侍君应该有较重的咳疾。」沈太医将药摊到我的面前。
这是我没想到的结果，还没等我开口，沈太医又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纸包的药。
「陛下，这些是慢性毒药，每三日吃一颗的话，不出三月就会毒性蔓延至心脏，到时便是回天乏术。」沈太医面色凝重。
我接过小纸包，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
「有劳沈太医了，玉竹。」我唤了声玉竹，玉竹便懂了我的意思，递给沈太医一个小钱袋，嘱咐沈太医将今日之事永远咽到肚子里。
沈太医走后，我看着桌案上的药沉思了半晌。
「玉竹，这几日盯紧秦侍君，他有发病的情况立即禀告朕。」
「是。」
果然不出我所料，还不到三日，玉竹就带来了消息。
「陛下，秦侍君咳血不止，现如今已经昏了过去。」玉竹悄悄打量着我的神色。
我眉心皱起，立即站起了身：「传沈太医随朕一起去。」
我踏进秦书鹤寝殿的那刻，心里抽痛了一下。
秦书鹤此时面色苍白躺在床榻之上，唇边还有淡淡的血迹，胸口的起伏几乎看不到。
短短几日，完全看不出是那个才学满京城的少年郎了。
沈太医把过脉后，似乎早有准备的将药煎好给秦书鹤服下。
「陛下，秦侍君这是旧疾，按时服药、好好休养身子就无大碍了。」
我点了点头吩咐他们都退下。
偌大的寝殿就剩下了我和秦书鹤，我轻轻坐在了床榻上，染着蔻丹的手指轻轻划过秦书鹤的下颌，用帕子将他唇角的血迹擦了干净。
良久，我叹了口气：「朕也不想这样，可是朕害怕输，别怪朕。」
我起身准备离开，却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一股力量轻轻扯住。
我回眸看向秦书鹤。
秦书鹤一反常态的朝我弯了弯唇。
「臣侍不曾怪过陛下，陛下不会输。」秦书鹤的气息还是不稳，说一句话要停下来歇一会。
「何以见得？」
「有臣侍在。」
「你想要什么？」我挑眉看着秦书鹤。
「臣侍只有一个心愿，恳求陛下将我娘从丞相府中救出来。」秦书鹤垂眸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声音有些哽咽说出了这句话。
我并不意外，按照苏子卿讲的，秦书鹤的娘和他在丞相府的日子应当很难过。
「陛下在选择臣侍之前，应当有调查过，我娘出身低微却意外生下了长子，我嫡母便一直将我们当作眼中钉。」
「你放心，朕不是失信之人，那从今日起朕与你便是盟友。」我扬唇明媚的笑。
我走出秦书鹤的寝殿，就吩咐伺候的人：「你们一定要照顾秦侍君按时服药、用膳，不可亏待，朕会经常来的。」
我回到自己的寝殿就看到苏子卿在殿内，苏子卿正翻看着我的奏折。
我抬手握拳掩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咳咳。」
苏子卿反应过来为我倒了杯茶。
我先是唤来了暗卫头领：「你派个信得过的人去丞相府，千万护好秦侍君的生母，有机会就带她入宫安顿。」
「陛下可是与秦侍君谈好了？」苏子卿轻柔的为我按着肩颈。
我闭目享受着，抬手覆在了他的手上，「多亏了子卿的调查，才能这么顺利。」
「为陛下做什么臣侍都愿意。」苏子卿低头轻轻的在我的手背上啄了一下。
7
接下来这段时间，每三日秦书鹤都会派人送来一碗药。
明面上说这是大补的药，但其实我和秦书鹤都知道这是慢性的毒药。
我将每一碗药都偷偷倒进了花盆中。
这日清晨，玉竹正为我梳妆打扮着。
「玉竹，今日将我化的苍白些吧。」按照计划，这已经是我喝毒药的将近两个月了，快要卧床不起了。
这日我是由玉竹搀着走进金銮殿的，我感受到四面八方的视线都在我身上久久停留，我猜这其中一定有丞相那道阴毒的视线。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玉竹将我扶到龙椅上之后，高声喊道。
「咳咳咳……咳咳咳」我猛烈的咳着，听起来撕心裂肺。
我微微抬眼，注意到丞相若有若无的笑意。
「陛下，边境传来消息，与鲁国相交地带城池已经……失守了。」丞相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禀告着。
我心里一震，怎么会，明明防守数月都没失守。
我顿时咳得更厉害，索性装作晕了过去。
早朝只好被迫中止了，我被抬回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