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娶姜婉柔。
沈昶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姜婉柔看不上自己。
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
他向来看不惯宋庭樾,正好有个人和自己同一战线,他自然而然答应要帮她。
他未必有多少心思。
但在帮云芜这件事上算得上不遗余力。
也说不准究竟是哪日开始变了。
他看着云芜在自己面前长袖善舞的引诱宋庭樾泥足深陷,心里升起的不是期望他跌落神坛的快意,而是艳羡。
"我真的很羡慕你。"
沈昶长长叹了口气,“或许我讨厌你,也只是因为羡慕你罢了。”
沈昶在这一日离开渔隐村,回了上京城。
临走前,他不舍得看着云芜,“小芜儿,他若是欺负你你就递消息给我,我一定会来帮你出头。”
云芜点点头。
自有宋庭樾上前将他缠绵不舍的眼隔开,“沈三公子放心。”
沈昶这才上了马车,又回头,“小芜儿,你要是想我也可以递个消息给我,不论天涯海角,我定马上过来见你。”
云芜再要点头,被宋庭樾拦下。
他这时已没有什么好脸色的,说出的话也冷冰冰,“沈三公子快些去罢,再晚今夜便赶不回城了。”
沈昶到底是走了。
沈昶离开后,宋庭樾拉云芜回房,细细嘱托,“以后少与他来往,他没什么好心思。”
真稀奇,一贯清风朗月的濯濯君子私下竟也说人坏话。
云芜嘟囔着声替沈昶辩解,“我觉得沈哥哥挺好的。”
她还唤他沈哥哥。
“不许叫他哥哥。”他小气极了,“他算你哪门子的哥哥?”
“可我以前一直这么叫他的呀!”
“以后不许。”
他有十足的占有欲。
她也有十足的叛逆和不服气,“凭什么你说不许就不许?”
自有呜呜咽咽的声将她的伶牙俐齿堵住。
吻得久了,她连呼吸都不顺畅,倒在他怀里轻喘,还被他挑起下颌哄,“好阿芜,叫声庭樾哥哥听一听。”
很久之前,她便曾这样喊过他。
他还记得那时的心惊肉跳。
她听话极了,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腰,仰起头,软糯清甜的声,“庭樾哥哥……”
仍是心惊肉跳。
他深深看她,俯身吻下去,恨不能溺死在这声“庭樾哥哥”里。
在渔隐村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安分。
昔年户部的大人,曾经的国公府世子隐居在此,上京城里多的是人蠢蠢欲动。
最先来的,是韩章。
宋庭樾走后,户部尚书的职暂且空了下来,太子也没让人顶上去,便就那么空着。时日长了,朝中人皆是议论纷纷,猜测东宫是何用意。
其实也很好猜。
——东宫对宋庭樾仍抱有一丝希望。
太子向来对宋庭樾极是倚重。若他自此认错,幡然醒悟回去谢罪,这户部尚书的职未必不还是他的。
这不,自有见风使舵,能言善辩的韩章不辞辛劳过来规劝。
一路上,韩章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无一不是肺腑良言,任谁听了都得叫他这三寸不烂之舌折服。
韩章是怀揣着定能将宋庭樾规劝回去的志向来的。
只是到了渔隐村,一下马车,见着医馆里的两人,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宋庭樾正陪着云芜一道晒药材。
往常朝堂上指点江山的大人,做起这样的琐事来也是不厌其烦得紧。
她总是娇气的,药材分拣不出来便格外不耐烦,皱着眉头发脾气。
自有耐心好的郎君接过手去,慢条斯理,分门别类的将药材分拣开,还温声哄她,“你过去歇着,我自己来便是。”
她当即扬起嘴角,漾出一个甜甜的笑来,“谢谢庭樾哥哥。”
谁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毫不顾忌说这样亲密的称谓,他到底还是难为情,耳后悄然红成一片,眼中却是万般宠溺。
韩章在这一刻便知,自己这一趟实属白来。
后来宋庭樾同韩章进屋说话,阿南便在外面同云芜说话。
少年人,总有蓬勃的好奇心,悄悄问云芜,“姜姑娘,这人是谁啊?你和宋公子的朋友吗?”
云芜抢他手里刚摘的野果吃,点点头,“算是吧!”
阿南不解,“这怎么还能算是呢?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云芜咬一口野果,“他们以前是同僚啊!关系我就不知道好不好了。不过应当是好的罢,原先庭樾哥哥还给我和他订过亲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阿南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你……你和他定过亲?还是宋公子撮合的?”
“对啊!”
云芜坦荡荡。
阿南苦恼得直挠头,先前那姐夫情敌就够他掰扯许久,好不容易理顺了,如今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前未婚夫。
而且这前未婚夫还是宋公子撮合的。
可是宋公子不是喜欢姜姑娘吗?
怎么还会撮合她和旁人的亲事?
可怜的阿南脑子又凌乱了,他年纪小,到底涉世不深,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其中曲折。
好在这前未婚夫不像沈昶那般难缠,说完话便出来告辞离开。
宋庭樾送他到门口,韩章看着面前相携而立的两人,心里也是觉得奇妙。
他还记得先前云芜缠着自己要自己娶她。
不过才是月余前的事而已。
再往前推推,他还曾言辞笃定来劝姑娘,言之凿凿道郎君绝不可能娶她。
转个头郎君辞官褫爵,舍弃所有陪她归隐乡田。
这境遇,当真是妙不可言。
韩章离开后,云芜问宋庭樾,“庭樾哥哥,他是来劝你回去的吗?”
她其实心思玲珑也剔透,一眼便看穿韩章来此的意图。
宋庭樾轻轻颔首。
这样的事,他并不瞒她。
来劝宋庭樾回去的不止韩章,回头宋国公府的人也寻过来。
下来的马车里只有宋妙一个人,她见着宋庭樾眼泪就落下来,“大哥哥,母亲病了,祖母也病了,你陪我回去看看她们罢。”
他可以舍弃前程,舍弃所有,割舍不断的却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他到底还是回了趟宋国公府。
上马车前,他温声嘱咐云芜,“你在这儿好好等着,不要乱跑,我很快便回来。”
云芜乖顺点头。
等马车走远了,她也启程回了趟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