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院里往日最是祥和,今日却嘈杂了起来。
陈氏着急地擦去脸上的妆,她回头看了一眼丫鬟手里的衣裳,斥责道:“去正院里拜见大娘子,你让我穿这般艳丽?是你想死还是我想死?”
她全然不似在楚翰面前那般温柔,只绷着脸就让丫鬟瑟瑟发抖。
丫鬟试探道:“姨娘,这身鹅黄色的……”
“行,就这身!”陈氏急匆匆换好了衣裳,临出门前她又拔下了头上的两根发簪。
见到楚翰的小厮时,她已换了脸色,依旧是柔情似水的陈姨娘。
“不知主君和大娘子找我何事?”
小厮往日里也拿了陈姨娘不少好处,他压低了声音,悄悄说着:“大娘子想让姨娘去近前伺候。”
陈氏心里一紧,莫非主君已经同意了?
她是万万不能去侍奉的!
一路跟着小厮到了正院,进了茶厅后,陈氏看着满厅的主子,她一一问安。
连最小的楚知微,她都认真地问了安。
秦氏瞧着打扮素静、知礼懂分寸的陈氏,心里无波无澜。
原本她是不想拿陈氏作筏子的,但听了楚昭云那番话,她心里的愧疚之情便烟消云散了。
秦氏温声道:“果真是朵解语花,留在我身边侍奉些时日吧。”
楚翰也跟着轻声应了一声。
陈氏恭顺道:“承蒙大娘子抬爱,只是妾笨手笨脚的,怕是侍奉不好……”
“你这是不愿?”秦氏反问。
陈氏见楚翰半分也没有为她说话的模样,她缓缓跪下,轻声道:
“妾身本该侍奉大娘子,妾身也愿意侍奉大娘子,只是妾身实在不能……主君,大娘子,妾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楚翰大惊:“两个月身孕?”
陈氏羞怯地点头。
楚翰乐的合不拢嘴,他连忙起身扶起了陈氏。
府上久未添丁,他还以为是自己不中用了。
他大笑道:“若真有了身孕,这等喜事,该速速去告知母亲!”
“翠芹,去请太夫来。”秦氏说着。
片刻后,大夫就到了茶厅,陈氏自信地伸出胳膊,大夫搭脉后微微颔首:“恭喜,恭喜!姨娘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翠芹一边给着银子,一边把大夫送了出去。
秦氏羞答答地看了眼楚翰,随后便起身,“妾坐着,不合礼数……”
楚翰一把按住了她:“坐着,别累着孩子。”
随后他看向秦氏,大手一挥:“她有了身孕,又不足三个月,是万不能在正院里侍奉了。”
秦氏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若是我偏要她在正院侍奉呢?”
楚翰和陈氏皆愣在原地。
楚翰不解地看着秦氏,在他看来,自己的妻子是个最为贤良大度的人,眼下怎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你这是何意?你既是我伯爵府大娘子,自当以子嗣为重!”
“楚翰,这么多年我放任你的美妾们不管,你以为是为何?”
不等楚翰回答,秦氏自顾答道:“她们没有孩子,能哄得你高兴,我也松泛些。可若是有了身孕,那便是另当别论。”
“你!你还想让她落胎不成?”楚翰大惊,方才的高兴全都消失了。
“对。”
“岂有此理!绝无这般可能!”
陈氏腹中说不定是个男胎,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这个孩子。
秦氏追问:“若我偏要呢?”
一旁的楚鹤亭正欲开口,却又被甄映雪拦了下来。甄映雪悄悄摇头示意,示意他以不变应万变,因为她总觉着此事没这般简单。
“翠芹,去准备落胎药!”
“谁敢!我看谁敢!”楚翰额上青筋暴起,他指着秦氏责骂,“你未曾为伯爵府生下男丁,眼下还要落别人的胎?岂有此理!秦家书香世家,怎会教出你这般善妒之人!”
秦氏本知这是一场戏,她没打算同楚翰生气。
但楚翰也是个好样的,轻而易举就能惹怒她。
一听他牵扯到了秦家,秦氏心里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自你美妾不断开始,在这汴京城里,我这位秦家女儿早就把秦家的脸面丢没了!你还有脸提秦家?今日就算你把我父亲母亲全都找来,这胎也得落了!”
“好,好,好!原来这么多年,你都是装模做样!”
“你该庆幸我装模做样了这么多年,否则你怎会过得如此快活!”
“休妻!无子!善妒!犯了七出之二!休妻!”
话落,楚翰铁了心要休妻,他连忙让人去找纸笔。
他要当场写休书!
他和秦氏本就没几分真心,眼下秦氏这般不可理喻,他定要休了她!
一旁的陈氏,目瞪口呆。
她也没想到为了自己,主君和大娘子竟然闹成了这般,那她……岂不是可以母凭子贵当一当伯爵府大娘子了?
陈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楚昭云开了口:
“父亲三思,陛下为女儿和段景曜赐婚,若是此时府上出了休妻一事,且不说段家如何想,陛下会如何想?”
甄映雪也附和道:“外人定觉着咱们府上家宅不宁,父休母,教养出来的女儿会是何品性?说不定陛下会收回赐婚旨意呢……”
楚翰一愣,又动摇了。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如何能往回收,这让他面子往哪搁!
“昭云,不是为父想折了你的脸面,实在是你母亲她不可理喻,哪家没有庶子庶女,偏生她要落胎!”
“父亲,若真休妻,连带着段府失了脸面,父亲当陈姨娘腹中的孩子还能活?”
“这……”楚翰听明白了,段家可能会出手,皇家也可能会。
顿了顿,他无奈道:“那就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
“不行,这胎必须落!”秦氏坚持。
“你!”楚翰气得手抖出了残影。
他为了女儿的亲事都能退让,秦氏怎的还这般无理取闹!
楚翰气得语无伦次,高声斥责:“绝无这般可能!你是得了失心疯不成?她腹中的孩子还未知男女,就算是男娃,也威胁不到你大娘子的位置,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就在这时,翠芹端着落胎药进来了。
陈氏苦得梨花带雨:“主君……”
就连一直沉默的楚鹤亭都觉着秦氏有些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