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娘跟你说了几次了?习字的时候要坐直了身子!”李氏生气地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话里有些不耐烦。
小姑娘年纪不大,听了训斥立马就红了眼圈,低声求着:“娘,我手腕酸了,能不能明日再练。”
“忍着!勤加练习才能写一手好字,琴棋书画你也就这手字还拿得上台面!”
说罢,李氏打开窗户往院子里一瞧,见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孩正在院子里乱跑,这才舒展了眉头。
“你继续写,我去看看方哥儿。”
小姑娘点了点头,她知道,娘只喜欢弟弟不喜欢她。
她羡慕弟弟有娘的疼爱,也羡慕弟弟只有三岁还不到勤学苦练的年纪。
韩府长房的嫡长女,却不得父母宠爱,比起难过来说,更多的是不甘。
“只要再长大些,就不用指望着爹娘过日子了……”小姑娘咬着牙喃喃了一声,用力握住了毛笔。
一阵冷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小姑娘打了个抖,却没起身关窗。
她喜欢凉凉的风,这会让她精神起来继续练字。
天色一暗,北风就悄悄动了起来。
李氏刚到院子里就迎上了风,紧了紧大氅,笑着喊道:“方儿,冷不冷?跟母亲进屋里去。”
“娘!”小孩听见娘亲的声音,兴奋地跑了过去,抱住李氏的大腿,稚声道:“娘,我还要玩捉迷藏!”
李氏抬眼往院子里一看,几个小厮小丫鬟正半躲不躲地等着方哥儿去找。
知道方哥儿正是爱和人玩的年纪,李氏也不想拘着他扫了他的兴致,蹲到他眼前,笑道:“那只能再玩一盏茶的功夫,该吃饭了。”
“好!”小孩兴奋地惊叫了一声,又跑回了院子里,一边乐呵呵笑着一边找着躲起来的人。
看小孩活蹦乱跳的模样,李氏欣慰地同身旁丫鬟说道:“方哥儿刚生下来的时候,瘦弱地跟个可怜小猫儿似的,我哭了那些日子,好在是养好了他。”
“大娘子费了心思,自然将咱们方哥儿养得越来越结实。”
“只是这样好的日子,隔壁院子里出了那样的事儿,实在是晦气!”李氏有些后怕,幸而两个院子隔着些,否则那样大的火该吓着方哥儿了。
丫鬟谄媚地笑着,恭维道:“不过这样一来,这掌家人的位置……”
“嘘!低声些!这样的好处自己心里想想就是,何必说出来!”李氏佯装生气,实则心里也高兴,老三一死,掌家人的竞争者就少了一个。
只是眼下这些话若是传到了父亲眼里,那就不美了,所以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丫鬟惯会察言观色,知道大娘子并未真生气反而有些得意,便接着说道:“只是可怜了白氏,年纪轻轻就得守寡。”
果然,李氏笑得更开怀了,笑够了又虚伪道:“是啊,年纪轻轻的,才嫁进来不到一年就死了官人,也没能生个一儿半女的……你说这往后的日子她可怎么过啊?”
丫鬟附和道:“定是不会有好日子了。”
李氏正笑着,又想到素日里白氏时常来她院子里陪她说话解闷,倒是真生出了一分怜惜,叹道:“韩府也不会亏待了她,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
话音刚落,院门忽然被推开,几人行色匆匆地冲了进来。
别说正在耍闹的方哥儿被吓了一跳,就连李氏也被吓了一跳。
李氏心里一紧,眼下这时,父亲不是应该在灵堂吗?
就连自家官人的脸色也不算好看。李氏心慌,该不会是官人放的火吧?
她连忙迎了上去,顺手抱起了方哥儿,问道:“父亲可是来看方哥儿的?”
“祖父!“方哥儿朝着韩若江伸了伸手。
韩若江正是难过之时,看见小孙子要他抱,眼眶立刻湿润了起来,从李氏手里将方哥儿抱了过来,韩林像这么大年纪时,他忙,也没能多抱抱韩林……
李氏立马站到了韩其佑身侧,见韩其佑朝她点了点头才松了一口气,她差点以为韩林之死和韩其佑有什么关系!
“祖父不哭,方儿给祖父擦擦泪。”方哥儿说着话,小手去擦韩若江脸上的泪,认认真真擦完后还不忘说一句:“祖父的脸硌手,要抹膏膏。”
韩若江舍不得放下小孙子,只看向段景曜:“景曜,你查吧。”
段景曜吩咐着暗卫:“去查,每个房间都查查有没有剩余的粉末。”
李氏一脸不解看向韩其佑,什么粉末?
韩其佑可顾不上她,当众被人搜院子,跟他脱了衣裳站在院子里有什么区别!
脸面全无是其次,要紧的是他私底下的秘密都会被翻出来!
父亲在这也就罢了,还有韩文,还有皇城司的人!
“父亲,三弟的死和我没有半分关系,眼下叫人搜了我的院子,我可怎么、怎么……”
韩若江都不用看韩其佑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念在小孙子的份上,说道:“除了害你三弟的东西,搜出来什么其他的,为父只当不知道。”
“我……”韩其佑把话咽了回去,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安慰自己——父亲的暗卫绝对不会被韩文所收买……
几人在院子里吹着冷风等了许久,段景曜见暗卫还未归来,便问道:
“大公子,枸那花在何处?”
韩其佑胸口处堵了一口气,将几人领到了枸那花跟前,说道:“刚过了花期没多久。”
楚昭云心想,这韩其佑倒真是爱花之人,寻常人养夹竹桃观赏,多是养在盆里,或是单养成小树。眼下这处,却是养成了夹竹桃天然的灌木小丛的样子。
楚昭云正看着刚长出来没多大的紫褐色的长圆形小果子,去搜查的暗卫才来回话。
“段大人,大公子院子里并没有剩余的毒药。”
韩其佑见暗卫没说其他的,松了口气,挺直了腰杆,“我就说不可能有!”
楚昭云指了指果子,问道:“大公子养枸那花,定是知道果实成熟炸开之后才能得到果实里的种子,眼下果实还未成熟,哪来的种子?”
“对啊!上次结果之后,我也没让人来收种子啊!”韩其佑看向李氏,李氏也说:“我也没有,官人说就让种子落到地上生根发芽最好了,我也没让人来收种子……”
韩其佑正想说三弟所中的毒,不是来自他院子里的枸那花,忽然听到了一道轻如羽毛的声音。
“我,我知道、我知道种子被谁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