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
均州菜市口热闹非凡。
只因为金方善在大街小巷都贴了告示,今日酉时三刻要在菜市口问斩杀害杜家三十一口的凶手。
更有消息灵通者已经打听到凶手竟然是府衙推官董玄!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百姓们半是震惊半是疑惑都聚到了菜市口。
只是断头上跪着的凶手,头上罩着黑布,大家伙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府衙的推官大人。
“这是谣传吧?”
“急什么!马上就到时辰了,到时候就知道了!”
“快看,是金大人来了。”
百姓们纷纷噤声。
金方善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出来。
他见菜市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便给身侧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百姓们只见金方善身边的人走上了断头台,缓缓揭开了凶手头上的黑布。
和府衙打过交道的人已然认出了凶手是谁。
“这人就是推官董玄啊!”
“天老爷啊,他不是验尸查案的吗?他杀了杜家三是一口人?”
“杜家还是他的岳家!”
“简直是丧心病狂!”
一时之间,百姓们议论纷纷。
金方善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抬高声音说道:
“静一静,大家伙听我说两句!大家都知道杜家的灭门惨案,均州发生了如此惨案,实在是令人痛心,但总归,抓到了凶手!”
金方善顿了顿,又说:“大家可能也认出来了,这人就是府衙的推官董玄。”
此话一落,只闻得一片哗然。
“无论是谁行凶作案,也无论他的手法多么高超,都难逃律法!”
金方善终于喊出了他的心里话,他看着场下百姓们义愤填膺的神情,心中也有几分安慰之意。
他得让大家伙都知道,无论凶手是谁,无论破案过程多么难,最后也难逃律法,都得被斩!
这也是他在大街小巷贴了告示让百姓们都来围观的目的,一是为了安抚这些时日的人心惶惶,二是为了给所有人一个警醒。
“时辰到了,行刑!”金方善下了令。
刽子手得令,鬼头刀还未举起,忽有一人冲破人群跑上了断头台。
百姓们都吓了一跳。
衙役们也措手不及,有人慌乱的大喊:“金大人,有人劫刑场!”
起初金方善也吓了一跳,但他定睛一看,认出了杜若裳。
百姓中也有人认出了她,“这不是杜家剩下的那个女儿吗?”
“哎哟作孽啊,自家官人杀了自己娘家所有人……”
“她也真是可怜。”
“她想劫刑场?”
金方善听见了周遭几个百姓的议论,他心中犹豫了一瞬,便决定给杜若裳一个和董玄告别的机会。
他二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也该有个了结。
金方善低声对着身边衙役说道:“给他们几句话的功夫,然后把她拉开。”
“是。”衙役点了点头,抬眼看向杜若裳。
女子面色惨败,哭着扑到了断头台上。
分明才过了一天,杜若裳却憔悴了数倍。
她捧起董玄的脸,轻轻地摇着头。
除了董玄,没人能看清她眼里的深情与不舍。
“裳儿,你来了。”
“官人!不要……”
杜若裳泪流满面,董玄却笑了:
“裳儿,你好好保重,从今往后,如你所愿,都是好日子。”
“官人……该是我……”
“裳儿,莫要再提,此事,永别再提。”
“好……”
“来世你我在做夫妻可好?”
杜若裳点了点头,一个好字还未说出口,她就被人大力扯下了断头台。
“官人!”杜若裳惊叫一声,眼睁睁看着刽子手落下了鬼头刀,她只觉着眼前一片猩红。
在百姓们痛快的感慨声中,杜若裳的哭声显得微不足道。
人群逐渐散开。
府衙的人也全部离去。
顷刻之间,只剩了杜若裳和萍儿两个大活人。
萍儿心疼地扶起瘫坐在地上的杜若裳,安慰道:“娘子宽心,老爷夫人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杜若裳的声音气若游丝:“是……”
“如今只有娘子一人了,娘子可千万要振作起来。”
“你说得对,我要振作起来。待我为官人敛尸,打点好父亲母亲留下的一切,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杜若裳擦了擦眼泪。
从今以后,一切都是好日子。
她知道董玄爱她如痴。
她知道董玄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
她也知道姑母的死和董玄有关。
是以,她百般暗示董玄她在杜家如何受辱,若是没有杜家她会过得多么如意。
是她,一步步引着董玄对杜家下手。
千算万算,她和董玄都没料到汴京来的提刑官大人会查出这些。
不过无论如何,和她再无干系。
无论是金方善,还是楚昭云,又或是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可能知晓了。
这一切,将永远尘封。
“萍儿,去定棺木。”杜若裳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杆。
萍儿也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她家娘子是个坚强的人。
……
均州菜市口发生的一切,已经离去的人全然不知。
楚昭云正坐在马车中,朝着京都赶去。
蓦地,那般奇怪的感觉又浮现在她心头。
楚昭云往前挪了挪,半个身子探出了马车,“望月,我总觉着奇怪,到底是哪里奇怪?”
“大人身子不适吗?”
“还好。”
“那大人是担心均州那边?”
楚昭云如实说道:“是有点担心,我总觉着此事未完,但我也不知我在担忧何事。”
江望月一边赶着马车,一边认真思索。
问道:“难道大人是怕没亲眼看着董玄人头落地,所以觉着案子不完整?金大人虽往日里爱护董玄这个下属,可金大人为人刚正不阿,应当是不会袒护董玄,那可是三十一条命啊!说句不好听的,就算金大人有点小心思想袒护董玄,金大人也没这个胆子啊!”
楚昭云想着江望月的话,最后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应该相信金大人,董玄必定人头落地。”
“是了,那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大人好好养身子吧。”说完,江望月又想起了楚昭云昨日说过的话,“大人这般急着回汴京,可是有何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