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这样---”
南希如梦初醒。
“怪不得这么多家盯着这个！”
南希一边感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照见，再次从顾这里听到这个词，让她不由想起连日里的种种奇怪感受，对项目的背景是清楚了，但对这个事情背后关联的东西，越发感到扑朔迷离。
“那家做‘照见’的公司您了解多吗？上次听我们所长也说过，现在看来，这家做‘照见’系统的，应该就是最大的竞争对手了。”
“是，这个项目的建模很难，只是学术界现在还不这么叫，但里面的推演模型，基本算‘意识战’的影子了，能做这件事情的人，份量就像微信，或者也像现在的5G之争，圈的都是未来产业的地。”
“这也太难了，我刚去，还不清楚我们院里这块的实力，我感觉能做这个建模的，不是一般的团队，我虽然不是很懂技术，但我能理解这里面的难度。”
“没错，你说的很对。我打个比方吧，美国当年西部大开发的时候，林肯颁布法令，只要愿意到西部去的人，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在西部找一块地，随便种点什么，以后这块地将永久属于他。那时候的西部不像现在，人们对土地的价值还并没有现在这样的产权意识。很多人也想去，但面临的现实问题是，即便种出了东西，多年之后也属于他，但如何划定归属是个问题。”
“那时候的西部牛仔，每天都赶着成群的畜牧四处游牧，按当时的条件，最成熟的圈地的方式就是围栏，但只要算一笔简单的经济账，当时的西部并没有那么多木头，从其他地方运来木头，再打桩修建围栏，圈地的成本跟预期的收益根本无法负担，所以征地法令刚颁布的那些年，根本没有多少人响应。”
“那后来呢？”顾讲起了故事，南希也听得津津有味，露出崇拜的神情。到底都是北大的才子，顾旁征博引，确实对历史了解很深，加上师妹的神情，几杯酒下肚，再稳的性子，也有些自鸣得意了。
“后来？后来的故事就简单了，也是我要给你打比方的重点。后来有人发明了铁丝网，就是一战时到处堑壕里都能看到的铁丝网，带三角倒刺的那种。看着不起眼吧？可别小瞧这小小的发明，历史上许多伟大的发明，不一定都是复杂高大上的发明，铁丝网对美国人西部的发展，就有这样的力量。正是有人发明了这种简单低成本的铁丝网，后来圈地的成本急剧下降，才有了后来美国西部的繁荣。据说当时第一家生产铁丝网的公司，一年供应的铁丝网，可以绕地球十圈，一点不夸张。”
听到这里，南希和吴强似乎都明白了这个项目的意义，几乎异口同声：这个项目就是未来意识战争的‘铁丝网’？
“是，没错，至少我是这么看！”
说到这里，顾也不再继续，自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低头有些深思。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难怪上次丁磊---”
南希嘟囔一半，见吴强瞥她一眼，明显制止的眼神，马上把话咽了回去，转移话题问道。
“事情的份量我明白了，那您觉得主要的技术难点在哪里？”
“这个不好说，这里面难点很多，往深了说很复杂。这么说吧，还是给你打个比方，这个东西如果能够实现，就好比未来战争的‘手机导航’。导航软件我们现在天天用，你输入自己的位置，选定一个目的地，就会得到三个不同的路线规划。一个是时间最短；另一个是距离最短，也意味着最省油；还有一个是综合结果，耗油和时间成本的加权。真理根基要做的事情，只是‘战争导航’里的一部分，完整的东西，美国人还有个计划叫‘深绿’，是专门干这个事的。‘真理根基’预先突破的，是对时间线的突破，不光要算出一段四维时空动态作战过程的最优想定，还要能反向记录和回放动态过程的全貌，能做时候挖掘、分析、评估，英文叫AAR，就是After Action Review的简称，而最难的部分，是要根据这些预测和复盘评估的模型，能够反推仿真度很高的‘过去’……”
“过去？？”南希不仅错愕，真有些糊涂了，尽管反应很快，这么大的信息量，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量子力学了解一些吧？简单说，就好比是通过建模，还原历史。”
看南希和吴强的反应，顾感觉也没有再深聊的必要，这方面的话题，他俩还是陌生的。
“真够科幻的！不接触这个事，不听师兄聊，还真是井底之蛙，没想到技术的发展已经走了这么深。现在想想，当年本科毕业，其实真应该去美国待一段时间，直接来了部队，还是比较封闭的。”
南希已经不再只想项目的事情，听完顾的介绍，她还真对自己这一路的选择有了新的看法。
“也不尽然吧。咱们跟清华出来的人，本科确实都是拔尖的，前些年本科毕业没出去的，好像都是混得不怎么样的。不过咱们这些来部队的另当别论，也没有太多可比性。美国人之前确实厉害，但西方发展几百年，现在也遇到了瓶颈，他们擅长对物的精细分析也基本走到了尽头，无论从分子原子夸克弦的发展，还是空间定位等对于时空维度的突破，包括现在计算领域摩尔定律的魔咒，存储墙的问题，都是西方现在很难突破的基础障碍。”
“现在许多问题，都已经走到了解构‘意识’的层面，从宇宙137亿年大历史的角度，人类文明也不过短短的几千年，差不多相当于大历史24小时零点之前的那么几秒钟，太过短暂了。而这短暂的人类文明史，也都是通过人类自身意识观察解构的成果，但现在的问题在于，许多领域的快速发展，已经从各个方向都聚焦到了对‘意识’本身的解构，就好比你用自己的眼睛观察眼睛本身一样，现在人类正在用自己的意识去解构意识本身。本质上，真理根基干的就是这个事。”
“说是军事领域，没准将来最深的发展反而在人类的教育。”南希心里嘀咕着，突然有了对教育的想法。看顾聊得兴起，唾沫乱飞，也就无意打断，继续低头扒拉饭碗，认真听了下去。
“从这个角度，我倒认为问题的最终解决还在东方。东方从文明的源头上就比西方文明更富智慧，更接近宇宙自然本源的属性，它强调整体，更接近量子不确定性的状态，就好比当今宗教的现状，人们仍然有着普遍灵性世界的需求，但越来越多的人已经能够洞见宗教的形式外衣，原来为了宗教自身发展所演化出来的形式化的东西，如同枷锁，如同人身体上的阑尾，已经并无用处，只有宗教世界的本质，灵性的部分还有价值。”
“所以我个人看法，意识领域的突破，集大成者还是在东方。如果将来真的发展到‘意识战’，我绝对看好中国，美国人没戏，你没看现在的贸易战，已然败相显露。你看篮球、英式足球、美式足球（橄榄球）的比赛，到了下半场，尤其是裁判吹哨结束比赛的前几分钟，气定神闲、见招拆招、‘搓麻将’拖延时间的，一定是比分领先的赢方，气急败坏、猛烈进攻、怪招频出的，一定是比分落后的数方，因为他们急于求胜。”
看着顾口若悬河，今天真是放开了，南希一半高兴，一半担忧。高兴的是能跟顾成为朋友，担忧的是反倒对这个项目完全没了把握。先这样吧，反正是个非同一般的事，实在搞不定，也不能怨我。
南希这样想着，时间不早了，提议结束，结了帐，跟吴强一起打车把顾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