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这压垮陆放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如同平地惊雷,震的陆放和曲歌双双懵了。
“陆放!杀戮不会让你得到快慰!仇恨只会带给你更多的痛苦。唯有原谅,才能让你平静。放过他们,才能放过你自己!”
“呵……曲大神说的真轻巧,原谅? 该如何原谅?”
“世间因果皆有报。你不报,他们也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果。”
“不报?我若不能亲手报了,这活着还有何意义!”
“陆放!若你被魔心所噬,我会亲手废了你魔心的!”
“呵……随你!”
谁也拦不住陆放了,三百年后,从游剑现世,沾的是云涯紫府掌教曲不争的血!
九玄对仙门那是能下手绝对不会错过的,她第一个跟着陆放往江泽去,魔教教众浩浩荡荡的在他们身后跟了一群。
他们一路直奔江泽,到了江氏门前二话不说就大开杀戒,直杀到中门时,江氏家主一把银刀拦住了众人。
陆放执剑站在众人之前,满眼血色的看着江吟月冷声问道:“蚀骨散是谁给的?”
江吟月看着白衣染血,仗剑站在血泊里这个桀骜的少年,被他眼底的血光惊了一惊。这……是入魔的先兆!蚀骨散的事他也是在秋月白来求解药的时候才知道,当时已经清算了一次。只是自己怎么罚都可以,被别人逼上门来时,如何也不可能把人交出去。更何况,他们已经杀人无数,已然不是要好好讲道义的了。江吟月脸上仍是阴沉着,出口的话却缓和些:“蚀骨散之事确实是江氏的错,如今我愿舍我修为全力医治。这仇怨,便解了吧。”
陆放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点着头道:“好!好的很!就解了……”说话间猛然执剑飞起,朝着江吟月的眉心刺去。
江吟月一刻都没有放松就防着他突然发难,如今见他提剑刺来,抬手以刀挡住这一击。“叮”的一声兵革交接之响罢,两人双双飞跃而起,刀光剑影交错间已经过了几招。陆放招招凌厉狠绝,也不管自己是否会受伤,只想着砍死他!江吟月原本只是全力自卫,可见陆放红着眼的狠劲儿,到底不敢大意,运起灵力全心搏杀。
那边陆放一动手,九玄就带着魔教教众也动起手。一时间江氏院内又厮杀一片。
白云飞和秋月白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满地横尸,血流成河,仙门魔教皆有死伤。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皆是无奈。
这仙魔平静了三百余年,看来,又要乱了。只是,为什么偏偏是陆放?
踏着满地尸骨,两人一路走到台阶尽头的议事厅前,听着里面陆放寒着声音一遍遍的问“是谁!”然后是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之声。同时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吴师兄已经被家主处刑了!真的!真的!”
“他尸骨就葬在后山,我们没有骗你!”
几个江氏的低阶修士已经满身血污,哀嚎着辩解。他们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明明只是要找吴师兄,为什么就把整个江氏的人都杀了?如今告诉他吴师兄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还要一遍遍的问?
陆放哪里听的进去,只是红着眼一遍遍的问着“是谁!是谁!”
白云飞知道陆放这已经是要入魔了,也顾不得心惊,飞扑过去,想先把他敲晕再从长计议。谁知道刚刚靠近,陆放就忽然发难,从游剑闪着银光招招狠辣,让他一惊,忙后撤避开,喊道:“陆放!”
陆放哪里还听得见白云飞的叫喊,他只知道举剑杀敌。拦我者,死!
白云飞不敢伤了陆放,只得处处躲让,哪里还能是他的对手。眼见白云飞被陆放逼得再无退路,秋月白提气闪身过去,徒手握住陆放的从游剑,喝道:“陆放!从游要沾着我们的血来泄愤么!”
陆放被秋月白一喝,脑子里有一瞬的清明,却很快又被恨意占满,他冷冷一哼“拦我者,死!”手腕一翻,从游剑骤然抽出,秋月白的手被划出一道口子,血顺着剑身蜿蜒漫开。
白云飞一见秋月白的血,眼底一瞬爆红,抬手就朝陆放劈去。这一掌运了十成灵力,是毫不留情了。
陆放抬剑格挡,也只是堪堪避开一些,胸口被他冰凉的手微微一沾即分,一瞬间疼痛漫开,嗓子一痒就喷出一口血来。还没来得及喘息,又一掌当头袭来。白云飞的功力莫说运到十成,就是他认认真真的跟陆放交手,也是轻而易举能将他拿下的。他也一直都记着分寸,可此刻所有的分寸都被秋月白的血淹没了,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九玄跟着陆放一路杀进江氏,亲眼看着他拼了一身伤斩杀了江吟月,亲眼看着他一步步逼问着是谁走到了议事厅。一开始以为的他只是怒极了,也是从那时候被恐惧代替。他红着眼,带着那一分执念,入魔了。她不敢靠近他,看着他折磨着别人折磨着自己,跟着心疼。看到白云飞和秋月白的时候,她是欢喜的,希望她的白叔叔能像当年救下自己一样救下这个疯魔了少年。可是,看着白云飞的那杀招又被惊呆了,待回过神来时候自己已经冲了出去,挡在了陆放身前。白叔叔的手很冷,这冷从心口漫开,瞬间将她吞没,陷入了黑暗。哥哥……
白云飞看九玄跌落只是愣了一瞬,衣袖翻飞,又运起一掌向陆放劈了过去。陆放!必须死!
陆放在听到九玄那凄然的一声“哥哥”时已经回过神儿来,眼中血色褪去大半。伸手接住九玄,愣在当场。周身一股寒气袭来,他知道自己伤了秋月白,白云飞说什么也是要弄死自己了。如今脑子清楚了一些,觉得能死在白云飞手下,也算是解脱了。于是抱着九玄慢慢闭了眼等着这一掌劈下来。再无可恋,唯挂记着曲大神……你,伤的重不重?
这连连出现的突发状况都是电光火石之间,秋月白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九玄已经倒下了。白云飞却还没有停手的迹象,知道他已是魔心大动,忙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生生以自己的灵力化去他凌厉的攻势,也不在意手臂的麻,柔声唤道:“秋归!白秋归……”
白云飞心口一软,回头看着秋月白清明的眸色应了一声:“秋月白……秋言!”
秋月白一笑“嗯”了一声,悄悄的吐了一口气。
白云飞感觉到手腕上的凉意,终于彻底回神,心疼着秋月白的伤,摸出一些伤药撒上去,心疼的骂骂咧咧:“妈的!小仙早晚要收拾这小子不可!竟敢伤我秋言!”嘴里虽说着狠话,却是低头很温柔的对着秋月白掌心吹了几下,抬眼柔声问:“伤口疼不疼?”
秋月白看着白云飞这样在意的样子,心中触动。自己从小在云涯紫府修行,不管是练剑还是下山除魔,多少受过伤,对伤痛早习以为常。没想到这些连自己都不在意的事,他竟这般在意。不由的温声应道:“没事的。”
白云飞不再说话,拿着巾帕仔细的擦着他掌心的血迹。
陆放探到九玄鼻间的呼吸,悬着的心总算装进了肚子里。此时他神思清明,扫过厅内,看到瑟缩在墙角的江氏子弟,眉头轻皱,“说实话!”
墙角众人听到陆放说话,又瑟缩着往一起挤了挤,怕他听不见回答又要发疯,就陆陆续续的应声。
所答仍旧是那些话,陆放闭了闭了眼,叹道:“都走吧。”
没想到大赦来的这般轻易,众人震惊之下竟没有人动。
陆放将九玄抱到主座上,挥开座上矮几,轻轻将她放下后见没人动,眼一寒,喝道:“滚!”
江氏弟子再没人耽搁,相互搀扶着冲出了议事厅。
白云飞和秋月白站在远处看着陆放握着从游剑,靠着座椅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盯着房梁,不言不语。
白云飞经历过的绝望,也只是得知秋家的变故却又无从追寻和发泄。可那也是事件平息之后很多年了,没有亲眼所见没有亲身经历,到底比不得陆放一夜之间痛失全部亲人的仇恨来的凶猛。所以他杀人也好,入魔也好,都是他宣泄的出口。这样的事换了谁,会不疯呢。放开秋月白的手,白云飞走到陆放身边,坐到他身旁,陪着他,不说话。
秋月白见陆放暂时不发疯了,也不再管他,径自去看九玄的伤。
“一颗蚀骨散,要了陆氏所有人的性命!”陆放似泣似叹,“都没了,没了……”
白云飞拍拍陆放肩膀,想学着曲歌说几句玄之又玄的话,比如宿命,比如因果,可是,他说不出口。那些苍白的话,除了曲不争,没有人能说到陆放的心里去。
陆放又说:“他们都没了,偏偏就活了我一个,剩了我一个……最该死的是我!都是因为我……”
白云飞狠狠的拍在他肩头,见他回头看过来才说:“与你何干?若是他们没有贪念,若是他们能对你有一丝顾念,何至于此!陆放!我不许你妄自菲薄!你哪里有错?你顾惜他们错了么?你在意他们错了么?都没有错!所以,曲不争才宁肯伤了自己也不拦着你。”
“曲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