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日,新年。沉默的望城,也终于在新年气息的萦绕中染上了些许热闹的颜色。
望城一中体育馆,一年一度的新年晚会的所有工作人员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今年的新年晚会可能是让望城一中校领导最为期待的一届,因为这一届的学生会主席叶澜是一个策划能力极强的人,不仅拿出了让人眼前一亮的创意主题和方案,更是拉回了一大笔赞助和望城电视台的全程直播机会,使整个晚会的从设计到布置都精美异常;再加上文艺部部长洛瑾和她那个人才济济的慕夏广播站,整场晚会的节目选拔和安排都极为严格合理,专业的演员、高质量的节目、优秀的主持人,一点都不辜负宣传部提前造出的浩大的声势;更有徐朗带领的屡次在省里市里拿下大大小小的奖项的健美*队和仅有一名女生的校街舞社团的倾力相助,教师合唱团的华丽转型献唱,使望城一中除运动会之外的唯一一项娱乐活动得到了万众瞩目的效果。
但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一帆风顺的,比如正在后台急得团团转的徐朗就遇上了最纠结的事情——文艺部部长洛瑾不见了。
“徐朗!我的演出服呢?”清脆的声音就像久旱之后忽然降下的甘霖一般。
“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呀,你怎么才来啊?我的节目可是第一个,再不过去,就要被教练骂死了!”徐朗俊朗的五官都快拧在一起了。
“啊呀,好了啦,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还真是淡定!你……”
“阿朗,是我不相信她自己的化妆技术,硬带她去影楼的,所以就晚了些。”苏墨阳把洛瑾藏在身后,体贴地帮忙解释着。
洛瑾腻在苏墨阳身上,对着徐朗眨巴眨巴眼睛。徐朗倒抽了一口冷气,把演出服丢给洛瑾,“还不快去换衣服!”
“是是是,徐大少爷,我这就去啦!”洛瑾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儿跑进了更衣室。
“你还真是捡了个宝,平时不打扮还看不出来,今儿个一收拾,还真是让人心动,这要不是你媳妇儿,我还真就下手了。”徐朗感叹着。
“说实话,我也后悔了,这个小妖精,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等着我呢,所以,我还真不介意你来接手。”苏墨阳笑着拍了拍徐朗的肩膀。
“呃……”徐朗越过苏墨阳的肩膀不经意地看向更衣室的方向,忽然就僵直了身子。
“怎么了,见鬼了啊?”苏墨阳打趣着自己的好友,却在转过身的一刹那,明白了徐朗的反应。
原来,洛瑾也可以美得这样动魄惊心:微含着羞涩的一双灵珠,泛着珠玉般的光泽,眼神清澈,宛若冰下的溪泉,不曾沾染一丝人间的尘垢,睫毛纤长浓密,似蒲扇一样微微上翘,小巧的鼻子,粉嫩的嘴唇,如白玉脂的耳垂上吊着淡蓝的璎珞坠,随着她脚步轻摇慢曳。一件浅色的衣衫勾勒出玲珑的曲线,水芙色镶银边的纱带点缀腰际,一袭淡紫色的拖地长裙上,用晶莹的丝线绣着一只翩翩起舞的凰鸟,看似随意挽起的长发,漆黑,如瀑,一支凰鸟型的白玉发簪固定其上。
洛瑾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个是司徒找来的……我穿……好看么?”
“瑾儿……”苏墨阳凝视着洛瑾,忽的有些情难自控,拉过洛瑾绞着衣带的手,将她带进怀里,热烈的唇吻上了洛瑾白玉般的脖颈。
“墨阳……”洛瑾慌慌张张地推开他,“那个……演出快开始了。”
苏墨阳深深呼吸了几口,轻轻刮了一下洛瑾的鼻梁,“对不起,宝贝儿,吓到你了,都怪你太美了!好了,我去观众席了。”
“嗯!”洛瑾趁四下无人注意,偷偷亲了一下苏墨阳的嘴角,苏墨阳捏了捏她的鼻子转身离开。
“你们就不知道注意点影响!”徐朗嫉妒地看着亲热的两人,眼光不经意地扫过墙上的挂钟,“啊!我该去做准备了!教练要发飙了!借过借过!”
“太惊艳了点,洛洛,我真后悔向司徒求了这件衣服给你,这么美的你,真应该被关在金丝笼里养起来,今天真是白白便宜了那群观众!”三米的距离,叶澜斜倚在更衣室门口,眼睛凝在洛瑾身上。风从窗户吹进来,掀起了他的衣袍,里面衣领上一朵鲜红色的玫瑰妖冶地绽放开来。
洛瑾转过身,微微一笑,“你也不差嘛!”
叶澜一袭轻盈的白衣,向来张扬的头发被压在假发之下,变作乌黑的长发,一根简单的凤鸟白玉簪固定住发束,本来就很精致的脸化了淡妆,更显得妖冶惑人;那一双流光溢彩的眸中,漂浮着水样的银河星光,璀璨迷人。
洛瑾收回目光,转向后台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和打扮美丽的主持人,骄傲地笑起来,“叶澜,我带出来的孩子们很优秀很优秀,不是么?”
“那一年的琉璃月下,是谁的白衣翩翩,是谁的轻舞飞扬,是谁在我耳畔低吟浅唱,是谁在我身侧轻和婉转,是谁追问着一句相濡以沫,是谁回应了一声地老天荒。请欣赏古风歌舞《凤求凰》。”灯光隐去的舞台,升腾起静谧的气息。一束昏黄的光温暖地落在舞台中央,古琴清越的声音缓缓流淌,将所有人的心带到古时那个桃花源中。
洛瑾踏着音符轻盈地跃入光圈,周身泛上淡淡的辉光。苏墨阳从未见过这般轻灵的洛瑾:芊芊素手,灵活的手腕翻出一个又一个花样,足尖轻点,旋转出不同的唯美图腾;偌大的羽扇,时而成为她飞舞的支撑,时而作为她遮面的凭依;轻纱质的衣裙,曼飘舞的衣带,将一个她幻化得那般朦胧美好。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叶澜的声音从舞台的另一侧缓缓而发,微微磁性沙哑的嗓音,低柔如云烟,清雅如林风。那声音清远飘渺,仿佛是顺风乘云,叠叠而上,随时就要破空而去。
歌声渐弱,琴声和上,谪仙般的女子绕着白衣翩跹的公子轻舞飞扬。“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一首《凤求凰》被叶澜深情地娓娓道来,脉脉含情的眼光一寸都不曾偏离凰鸟的身上。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歌声又起,略略低沉的男声和着清亮空灵的女声,伴着古琴的悠扬渐入尾声。最后一个音符流淌而出,舞台上的一对璧人相依相偎,交叠的双手,胶着的眼光,流转着世间不了的情愫。
苏墨阳凝视着叶澜怀中的洛瑾,“方寸之上,惊艳全场,这是她想要的生活么?”他知道,在这一支舞里,洛瑾的目光没有一瞬间是落在自己身上或者是看向这个方向。她沉浸在这一曲《凤求凰》里,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一旋转一跳跃,一停一靠,都在叶澜的配合下绽放出了动人心弦的美丽。这仿佛不是一场表演,而是一场华丽的凤求凰,他们之间的默契,就好像是前世的延续,那般自然……如雷般的掌声和喝彩声打断了苏墨阳的胡思乱想,他看见叶澜牵着洛瑾的手向观众致意,暗暗捏了捏拳头,“早知道是这样,就不应该答应那丫头去参加这次的演出,反正少一个节目也没什么要紧……”
叶澜牵着洛瑾的手走下舞台,回头望一眼苏墨阳的方向,微微一笑,“我看见你的表情了,苏墨阳!你根本就知道,洛洛最需要的是鼓励和支持,最开心的是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可是,你不相信她,总是一味地打击她,压制她,数落着她的不是,从来不允许她站出来光芒万丈。你根本就不知道,当你每次说叫她不要出去丢人的时候,她的心是怎样的疼痛。她会反抗,就像这次一样,在你去了S市之后,她找到我要求参加演出。苏墨阳,我的妥协和退让也仅仅是那么一次,你可要珍惜啊。”
整个新年晚会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一浪接着一浪,几乎要将体育馆的房顶掀翻,校领导也对这次的晚会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对所有的工作人员也给予了嘉奖,叶澜和洛瑾的名字恐怕要从今晚起记入望城一中的历史,也成为望城一中学生届届相传的传奇人物。
“苏墨阳!”洛瑾蹑手蹑脚地走到苏墨阳身后,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瑾儿!你下手轻一点行不行啊?”苏墨阳揉着肩膀。
“好啦,我给你揉揉!”洛瑾笑弯了眼睛,装模作样地揉上了苏墨阳的肩膀。
“你怎么没有换衣服?舍不得那《凤求凰》吗?”苏墨阳瞥见洛瑾的羽绒服衣领里面露出来的白色轻纱,眼神闪了闪,刚才相拥的那一幕和叶澜最后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又浮现出来。
“墨阳,你记性好差啊!”洛瑾看穿了他的心事,靠在他身上磨蹭着撒娇,“今天是一月一日啊,我哥哥的生日,本来是请他来看我表演的,可是医生说他不能离开病房,所以就不能看到我跳舞啊,那我去医院再给他跳一遍好了!墨阳,你陪我去啦,好不好?”
苏墨阳低头看着摇晃着自己胳膊,美丽得动魄惊心的洛瑾,心里盘算了一下:楚罹是和洛瑾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两人感情不亚于自己和素雨这对亲兄妹,也许真的是上帝的玩笑,19岁的楚罹换上了血癌,住进医院,上个月自己拒绝了陪她去看楚罹的要求,结果她自己去了,回来之后在末日光哭到休克,看来这一次还是在她身边比较好,“你不是说要去医院么?还不走?”他拉下洛瑾的手。
“你不是不陪我去么?”洛瑾的脸上突然就换成了疑问的表情。
“我反悔了,不行吗?”苏墨阳瞪了洛瑾一眼转身就走。
“行行行,你等等我呀!”洛瑾追上去,把自己的手放进苏墨阳手里,两个人并肩而去。
叶澜打开窗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薄薄的唇划出优雅的微笑,“很抱歉我没有罗朝阳的觉悟,也不喜欢没有原则的妥协和让步,更不喜欢别人的施舍,所以,苏墨阳,你可不要给我机会。洛洛,我亲爱的凰鸟,你这般摄人心魂,却叫我如何做到云淡风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