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的脸拉得更下来了，干脆不说话，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黎升瞧。
不过就是比谁能撑得更久嘛，总不至于每一次都是她输不是么？
看着苏落的架势，黎升明白苏落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于是乎，干脆利落地收了笑容，在床沿边上坐下了。
“落落，其实真的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我黎升的女儿，没那么弱，喝两口奶粉怎么了？你这样整天整天的睡不着觉，我会心疼。”
黎升很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进。
他这话一说，苏落指责的话语完全就说不出来了。
“下不为例。”
憋了半天，苏落只能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好，既然醒了，就下楼吃饭去吧，该饿了。”
苏落点了点头，拿了床头柜上搁着的衣服，进卫生间里头换衣服去了。
在她还在楼梯口的时候，保姆就很有眼力见地回厨房给苏落添饭去了。
黎景清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苏落，稍稍点了点头。
“休息了这一会儿，气色看起来也好一些了，身子虚，就别让自己太累着了，家里不是没有人。”
说这话的时候，黎景清的目光直接就飘向了黎升。
难得的，黎升脸上淡淡的笑意未褪，第一次对他总算是没那么吝啬表情了。
黎升的表情自然了许多，黎景清看着对面坐着的这俩也觉得赏心悦目多了，不觉得胃口都好了起来。
还有什么比能够看着儿子娶贤妻生幼子更加圆满的呢，更何况他家儿子儿媳妇模样才情均为上乘，儿媳妇还贼争气的，让他可以一次抱俩孙女什么的……
想到这里，黎景清直接就拿过手边上的公筷，夹了一筷子嫩滑的鸡肉给苏落的碗里送了过去。
“谢谢黎叔叔。”
听见苏落的这个称呼，黎景清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方才的好心情稍稍淡了一些。
是了，想要享齐儿孙福，首要的还有一件大事急于解决，那就是和黎升之间的矛盾问题，这么多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解得开。
黎升原本饭就已经吃了一半，所以没一会儿他就已经结束了用餐，率先离席。
在有些方面，黎升真得是规律得让人觉得发指，颇有些老年人养生时那般的雷打不动的感觉。
就比如说吃饭，黎升从来不会让自己的用餐时间过早或者过晚，也不会让自己有撑着或者饿着的状态出现。
但是苏落就和他截然相反了。
只要条件允许，她可以随时随地都来一顿，只要美食当前，足够吸引她的话，但是这样一来，她的结局就是总是撑到飞起。
好在，她的体重一直都比较稳定，除了这一次怀孕，实在是补得太过了，全身都圆润了一圈儿。
“一会儿吃完到房间来一下，我有点事问你。”
搁下手里的筷子，黎升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没有称谓的一句话，但是黎景清却知道，他是在和他说话。
因为，保姆早就先黎升一步吃完离席了，而黎升对苏落说话的话，不会有这种僵硬感存在。
“好。”
看着黎升的身影在楼梯的转角处消失，黎景清忽然就有些心慌起来。
黎升突然的主动，猜不到目的的主动……
黎景清咽下嘴里的饭，扫了一眼乖巧咀嚼的苏落，心里默默想着，应当是苏落和他说了些什么吧，不然，苏落没道理会那么镇定。
苏落能和黎升说的，又是和自己有关的，那就是当年那件事没跑了……
想明白之后，黎景清快速地将碗里剩下的白米饭扒了个干净，然后就匆匆搁下碗起来了。
“我吃好了，落落你慢慢吃。”
在他拉开椅子准备离开的时候，苏落突然就抬起了头。
“黎叔叔，好好谈啊，千万别激动，别吵架，加油！”
黎景清没有说话，只是回了苏落一个淡淡的笑容，转身朝着楼梯的方向去了。
虽然表面上看着淡定，但是黎景清心里早就开始各种猜测幻想一会儿父子俩面谈的场景了。
不知道落落丫头和那个臭小子是怎么说的……
录音笔的事情，黎景清还是不知情的，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苏落什么都没说，只是给黎升听了个现场的音频罢了。
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外，黎景清突然就笑了。
活到这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时候他回个自己的房间还要小心翼翼，惴惴不安的了。
所以，连门都没有敲，黎景清直接就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很自然地带上了门，顺道反锁了。
还是不要有人过来打扰的好。
黎升正站在窗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爱上了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街景的感觉，那街道上的每一个行色匆匆的人，或缓步而行的人，都有着一个自己的故事，与他人截然不同的故事。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就像卞之琳的《断章》里说的那样，你我他它，彼此是彼此的风景。
“阿升，说吧。”
黎景清走到了黎升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下看去，但就是没有转头去看黎升。
两个身高相近的男人，面部轮廓相似的男人，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楼下的车水马龙。
黎升率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拉了张桌前的小凳子坐下。
那一瞬间，什么细节、详情都不想深究了。
“落落说的那些话，我应当相信么？”
黎景清有些讶异地转身去看黎升。
他早就在肚子里打了无数遍腹稿了，想着黎升如果问起当年的旧事，他应该用怎样的表达方式才能听起来更有可信度，让他更能相信。
但是，黎升的这一句话，一下子打乱了他所有的阵脚。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黎景清缓缓开口。
“如果我说，应当相信呢？”
黎升的唇角微微勾起。
“那我就信你，这一次。”
黎景清一瞬间有些泪目，这个儿子，他见过他雷厉风行的样子，见过他不讲情面的样子，见过他许许多多应当是痛苦逼出来的模样，却从来没见过他这般风轻云淡的模样。
看着黎景清有些无措的样子，黎升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或许这一次，他的决定是正确的，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还未到来，不如着眼当下，珍惜当下。
将自己坐着的椅子朝着黎景清的方向推了过去，黎升一身闲适地朝着房门走去。
“我们的会谈结束了……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