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叶旭嘉下定好东西，虽然已经很晚了，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闭上眼，井底的壁画就在眼前不停地浮现。
他算是彻底明白，什么叫做历史书上的三言两语，却是他们的一生了。
那些惨状，最后都会化成史书上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断壁残垣。
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那是何等痛苦。
有什么办法能帮帮慕婉容呢？
突然，叶旭嘉想起他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苏毗国细作一事。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后来那苏毗国国破之后，那细作还因为立过战功被大贞封王了呢。
叶旭嘉忙起来翻阅自己带来的资料，很快就一个名字映入眼帘。
他迅速将资料里有关这细作的内容都抄写下来，投入井中。
*
“跪下！”
陈青押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他膝窝狠踹一脚。
男人咕咚跪倒在地。
慕婉容坐于正座，居高临下，冷冷地睨着眼前男人：“崔世安。”
跪在厅里的人颤了下，错愕地抬起头，嘴角扯了好几下，勉强挤出丝笑：“将军，叫我什么？小的姓柳，名叫柳世安。”
慕婉容冷嗤，双指把玩着神仙送来的字条：“崔镇国为了能灭我苏毗，还真是什么法子都用上了。”
“你是他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因着你娘是花楼出身，所以你只能随母姓，唤作柳世安。我没说错吧？”
起初，柳世安还梗起脖子，瞪着眼，可听到慕婉容徐徐说出他的身世，柳世安后背逐塌了下去。
见状，陈青上前，左右开弓就是两巴掌，打得崔世安嘴角冒血：“还不实话实说！”
柳世安身子一软，一个大男人竟哭出声：“将军，我也是被逼无奈。是崔镇国，他拿我娘的命相逼，我也是没法子。”
到现在，他也无法忘记那些凄惨的哭声。
慕婉容将字条握在掌心捏紧，面上虽然没什么波澜，心里却是一沉。
没想到神仙送来的消息居然是真的。
这柳世安竟真得是崔镇国的儿子。
他在苏毗国多年，算是慕婉容一手提拔起来的，就连慕婉容都没发现他有任何不对，神仙居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慕婉容沉下面色，冷声询问：“崔镇国都要你做些什么？”
事已至此，柳世安没什么好瞒的，只能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崔镇国要我在城中四处纵火，还要我今夜在东城门角楼下等着，他说……他有东西要给我。”
慕婉容扬眉：“柳世安，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柳世安咚咚叩首：“多谢将军，只要将军能给个活命的机会，将军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慕婉容对柳世安摆摆手，将他唤到身边，低声耳语几句。
说罢，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此事办成了，我保你安然无恙，离开苏毗国。”
柳世安神色难看，嘴角抽了好几下，可对上慕婉容冷冽的眼神，他不敢回绝，只能应承，跟着陈青一同离开。
慕婉嫣与他错肩而过，进了前厅。
她拎着只红木雕花盒，递给慕婉容：“婉容，我按照你的吩咐给神仙挑些谢礼。”
“但不知道他缺些什么，只挑了这些，你瞧瞧。”
红木雕花盒里放着十几只翡翠镯，几条玛瑙项链，两只素雕银簪，一些赏玩用的琉璃珠子，还有十几锭元宝。
慕婉嫣有些局促：“时间太仓促，我翻遍府库也只寻得这些东西。若是不够，我再去寻些。”
慕婉容知道，找到这些东西，慕婉嫣只怕也已经将府库翻了个底朝天。
自从大贞三国对苏毗开战，从前备下的军资远远不够，为了招兵买马，她们二人只能变卖首饰，筹集银两。
如今能拿出这些东西，已实属不易。
“三姐放心。”慕婉容一边写信，一边安慰慕婉嫣，“神仙仁慈，当不会怪罪。等此战结束后，我们再为神仙筑庙，供奉香火便是。”
说罢，她将回信放在红木盒上，投入井中。
不多时叶旭嘉便收到了。
先是信飘飘洒洒落在叶旭嘉面前。
‘神仙所言全对，那柳世安的确是崔镇国的儿子，城中的火也是他放的。’
‘多谢神仙几次相助，容备了些薄礼，望神仙勿辞。’
叶旭嘉打开雕花盒，眼睛都直了。
十几锭元宝都是金的，黄灿灿一片，以现在的国际金价，恐怕能卖出上千万不止。
这就算了。
最吸引叶旭嘉的，当属那两只素雕银簪和那些琉璃珠。
历史上，苏毗国冶炼业并不发达，史书里压根没记载苏毗国还有用银子打造的首饰。
叶旭嘉拿起那两根银簪细看。
雕花精美，簪身纤细，怎么看都是上乘之作。
这么好的东西，为何史书上会没有任何记载呢？
想着，叶旭嘉给慕婉容回信询问为何苏毗国的国史上从未记载过她们对银器的使用。
等待慕婉容回信的时间，叶旭嘉又根据她送来的东西，核对了目前的史料。
他发现，不仅是对银器的记载有出入，还有琉璃。
这东西产自西域，史料上并未记载过苏毗国和西域有什么往来，可瞧慕婉容送来这么多琉璃珠，不像是与西域不通往来的样子。
从这些东西里，叶旭嘉发觉，连他这样自诩专门研究苏毗国历史的人都有研究偏差，更别提其他人了。
苏毗国，或许根本就不是历史记载中的样子！
很快，慕婉容的回信到了。
‘神仙，苏毗国内银器的确不多，一般都是专供皇族使用。开战后，为了筹集军资，皇城内多半银器都被变卖。许是因此，才没了记载。’
叶旭嘉明白了。
历史都是胜利者来书写的。
他清楚记得，大贞的国史里写得清清楚楚，大贞攻破苏毗国国都后，善待百姓，后来还将大贞的冶炼技术传到苏毗国。
看来，那些不过是大贞为了美化他们的侵略行为写下的谎言而已。
想着，叶旭嘉大笔一挥，写下回信：我愿助慕将军度过眼下劫难，只望将军能将所知的苏毗国文化历史一一告知。不知将军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