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草民唐寅,有天大的事要奏报!关乎谋逆!”
预想中的告发,一字不差。
唐伯虎的声音尖锐而急切,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忠勇,直冲云霄。
他要逃。
他必须逃!
他打不过这个女人,更下不了手去杀这个他曾爱过的女人。
将一切交给皇帝,揭露她的身份……这是他身为大明臣子,唯一正确的选择。
“休走!”
薛素素厉喝一声,身影如一道墨痕,紧追而去。
从中粹宫正殿到宫门,不过百步之遥。
这百步,却成了她无法逾越的天堑!
怎么可能?
他的修为明明远逊于她,为何速度竟能与她不相上下!
电光石火间,薛素素脑中闪过一桩大明旧闻。
宁王之乱。
那位藩王曾重金延揽唐伯虎入幕,却被他看破野心后飘然逃脱。
原来,此人最擅长的,竟是逃命!
“陛下驾到!”
一声尖细的唱喏,仿佛一道惊雷,在薛素素耳边炸响。
本该在朝堂议事的嘉靖皇帝,竟已出现在中粹宫门外,只比唐伯虎慢了半步。
薛素素的身形骤然凝滞。
她疯狂收敛着体内奔涌如江河的大乘境法力,竭力维持着一个普通后妃该有的柔弱姿态。
可她赖以伪装的《画里真仙》秘术,在刚才的追击中早已露了破绽。
单凭压制气息,真的能骗过这位深不可测的帝王吗?
还有唐伯虎!
他一定会揭发自己!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恐慌与绝望,让薛素素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庞血色尽失。
怎么办?
逃?
在大明皇宫,在一位修为深不可测的帝王面前,她逃走的可能,不足一成!
继续伪装,赌一把帝王的恩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陛下!”
唐伯虎看见嘉靖,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的浮木,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陛下!贵妃娘娘她……她来历不明,其心可诛!她……”
完了。
任务,彻底失败了。
薛素素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稳。
这个男人,当年那般无情地抛弃了她,如今,又要这般决绝地置她于死地吗?
“陛下……”
她也看见了皇帝。
他正一步步跨过中粹宫的门槛,明黄色的龙袍上,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仿佛活了过来,正用冰冷的眸子俯视着她。
这就是自己的结局吗?
被曾经的爱人出卖,死在另一个与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手上?
她迎上了嘉靖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皇帝的脚步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脏上。
唐伯虎急促的声音还在继续。
“陛下,草民发现,贵妃娘娘她根本不是……”
话音,戛然而止。
一只手掌,毫无征兆,轻飘飘地按在了唐伯虎的头顶。
是嘉靖。
他甚至没有侧头,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薛素素的脸上。
“咔嚓。”
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
嘉靖收回手掌,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尘埃。
唐伯虎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一半是揭发奸佞的决绝与忠诚,另一半,是生命被瞬间抽离的极致错愕。
他就这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聒噪。”
嘉靖终于开口,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评价天气。
“朕的女人,需要你来指指点点?”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薛素素。
而薛素素,却像被抽走了魂魄,僵在原地,忘了抵抗,也忘了逃跑。
她只是呆呆地站着,直到嘉靖走到她的面前,那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她仰起头,看着这个一手缔造了她荣华富贵,又在弹指间扼杀了一位合一境大修士的男人。
“怎么?被这狂徒吓到了?”
嘉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竟是出奇的温柔。
温柔?
薛素素拼命想从这语气里分辨出一丝一毫的嘲弄或杀机。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纯粹的关切,甚至……宠溺?
“陛下?”
她无法相信。
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
是了,美貌是女人最强的武器,足以让最精明的男人也昏了头。一定是这样。
“吕芳,把这脏东西处理干净。”嘉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宫门外,老太监的声音立刻响起:“奴婢遵旨。定将娘娘的宫殿清扫得一尘不染,请陛下放心。”
嘉靖满意地笑了,伸手牵住薛素素冰凉的手,拉着她走向殿内。
她却依旧没有动。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一片空白。
“素素,是朕吓到你了吗?”嘉靖又问了一遍。
薛素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下意识地点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呵,朕明白了。”
嘉靖朗声一笑,手臂一揽,竟将她整个人横抱而起。
“抱紧朕的脖子,别摔了。”
薛素-素惊呼一声,身体却很诚实地环住了嘉靖的脖颈。
机会!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的脖颈要害,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自己面前!
以她大乘境的修为,只要全力一击……嘉靖的头颅会……
等等!
发生了什么?
不等薛素素下定决心,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已经被抛在了柔软的龙床之上。
身侧,便是大明朝的主宰,嘉靖皇帝。
那一刻,薛素素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
我的刺杀任务失败了,可皇帝,却替我报了仇?
……
两道身影,遥遥对峙于两座孤峰之巅。
黑龙一身玄衣,长发在山风中狂舞,气息霸烈无匹。
她的肩头,插着一支箭矢,深可见骨。
对面,箭圣主阿昌一身粗布麻衣,脸上戴着面具,气息缥缈不定。
她的腹部,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几乎将她拦腰撕裂,那是黑龙留下的杰作。
“五里之外,你不是我的对手。”阿昌率先开口,声音沙哑。
黑龙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一点。
“百步之内,你必死无疑。”黑龙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战意在眼中燃烧。
阿昌沉默了。
沉默,便是默认。
箭道,胜在距离;龙躯,强在近身。
她的境界虽高,但黑龙的肉身强横得不讲道理,一旦被近身缠斗,败亡是唯一的结局。
再战下去,必死无疑。
唯有,撤。
“今日之赐,来日必报。”
阿昌留下这句话,深深地看了黑龙一眼,身影缓缓向后退去。
黑龙没有追击。
这是强者之间的默契,也是最后的信任。
如果阿昌敢佯装撤退,回马一枪,那么等待她的,将是黑龙不死不休的追杀。
肩头的箭伤传来阵阵剧痛,黑龙却仿佛毫无察觉,目光冷冽地注视着阿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际。
她走了。
她没有义务为万历死战到底,能救下他一命,已是仁至义尽。
“唉……”
“这一战,打得毫无意义。”
黑龙摇了摇头,满心悲凉。
她击退了箭圣主,却知道,主人范立绝不可能以此为由,向大慈王朝宣战。
阿昌始终戴着面具,从未在汉军面前露面。
大慈王朝的行径卑劣无耻,可那又如何?
最终,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主人曾说过一句话。
弱国,无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