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顾继昀打到喘不过气被荣嫂扶了上去,这场杖责才停下。
顾西洲站在原地,背上硬生生受了十几棍子,照着顾继昀的手劲,该又是红肿一片,
他脸上十分麻木,毫无疼痛之色,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他知道为了自己的蛰伏他该多忍忍的,自己还有接管顾家实在不宜跟顾继昀有任何的龃龉。
但今天是母亲的忌日,又叫他怎么任由母亲被侮辱不得安宁?
顾西洲拒绝了荣嫂拿过来的药,只身安静的上楼。
二楼向阳的房间就是顾茹的,顾西洲打开门进去,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宋嫂经常收拾着,这里的一切都维持着顾茹刚离开顾家的模样,随手都是些可人调皮的小玩意儿。
金属制的八音盒,装着各种各样贝壳的玻璃瓶,五颜六色的千纸鹤,叮叮响着的风铃,甚至还有一块,刻了一半刚露出轮廓的半截黄杨木,书柜里摆满了书,只是不同于长辈书柜里深沉冗繁的处世哲学,顾茹书柜里的,都是些各式各样的小说,奇闻怪事的,世界百科的,儿女情长的,甚至还有古董甄别的。
光看她的房间,就知道年少时候的顾茹,大抵个古灵精怪兴趣广泛,要什么有什么被宠着长大的姑娘。
靠着阳台的墙壁边上设了一个用黄花木制成的台面,顾茹的照片被妥善的安放于上,照片中的她绑着麻花辫,身穿花布裙子,眼神清丽,眉眼微微上挑,正冲着顾西洲甜甜的笑着。
顾西洲安静的看了一会,跪下给顾茹磕头,上了三炷香。
从小大家都说自己眉眼与母亲的很是相似,他仍依稀记得。
母亲病痛好些时,时常将自己拥入怀中的温暖柔软,在父亲繁忙时,坐在床头给自己讲故事的轻声软语,在自己将睡未睡时,额上落下的晚安吻,这些就是他童年最幸福的时候。
从记事以来,为了顾茹的病,顾西洲就跟着那人来回在医院奔波,那人总是很忙但是爱极了母亲,常常看着睡着的母亲发呆,在母亲看不见的角落会骤然失声痛哭,也会眉眼温和的告诉自己,母亲被病魔缠住,一定要好生看着药水,快打完了要赶紧去找医生来,这样才能打赢病魔。
可是那药水打得好慢啊,很多时候他都来不及等药水滴完,就在母亲怀里睡着了,等他睡了一觉起来,那长长的药水也还没打完。
母亲每次打完那长长的药水就很辛苦,脸色惨白,总是吃不下东西,就算那人细心做了她爱吃的想让她多吃一些,母亲也会全部吐出来。
病痛慢慢将她折磨得越来越虚弱,到后面甚至连清醒的时间也不多。
尽管这样,只要母亲醒了,她总是会去抱顾离,将他环进怀里,亲亲他,笑着跟他说说话。
他依稀记得医院下病危通知书的那天,那人还在赶来的路上。
顾茹安静的躺在病床,脸上柔和,像是再没有了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