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是成功它爹,除了重振旗鼓,程晋和于烨别无选择。尽管二人因窒息导致昏厥,但是从爆炸发生,到尘埃散去,前后也就三四分钟的样子。空气顺着废墟缝隙涌入,缓解了强烈的窒息感,从而没有对二人造成不可逆的脑部损伤。经过一系列检查,确定没有大碍,次日中午,二人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回到红河哨所,看着眼前的废墟,沉默了一会儿,程晋和于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俩都是俗不可耐的人,没有雅兴为承载了无数风雪记忆的红河哨所赋诗一首。毁了就毁了吧,不值得惋惜懊恼,反正又不是他们的财产,有领导去发愁。况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破房子不塌,红河哨所永远不会翻新。
他俩本打算就近去牧民家过夜,简单合计了一下,改变主意去马丽家,走了几步又调转方向,朝着休息站而去。他们不想把任何人,卷入这场战争里。没错,就是战争!当毒贩炸毁红河哨所的那一刻,战争的号角就吹响了。
休息站一直处于荒废状态,后面的客房很多,足够程晋和于烨将就一晚,至于明天的事,就交给明天去处理。至少今晚,他俩谁也不想挪窝。
程晋很忙,左手拿着周信利的手机,右手攥着自己的手机,屁股下面还压着卫星电话。自从来到西北,程晋还是一次这么放松,尽管信号很微弱,但刷着一遍遍毫无营养的短视频,却时不时发出没心没肺的傻笑。
这里可没有WIFI,全靠流量往上堆。
于烨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富二代,真够有钱的。”
程晋没搭茬,过了半天才心不在焉的来了一句:“猎鹰在马丽家没事吧?那娘们会不会虐待猎鹰。”
“玛丽会不会虐待猎鹰我不知道,反正你虐待过猎鹰,就不怕半夜唐正来掐死你。”于烨显得没好气,一想起自己不在的那段时间,猎鹰被饿掉好几斤称,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程晋再一次选择性的忽视了对自己不利的聊天内容,话锋一转:“周信利一死,那个姓刘的头目,肯定会通知剩下两个毒贩。接下来,无论咱们用什么办法,恐怕都无法再把他们钓出来。”
“西北很大,如果他们已经开始进行交易,我们毫无办法。”
“现在我有两件事想不通。第一件事,内陆最大的买家已经被打掉了,鹰会剩下的毒品要销给谁?或者说,什么人有能力一口气吃下这么多货?第二件事,西北很大,圈子却很小。那三个毒贩,究竟会藏在哪?”
“任何有人的地方,他们都可能暴露,如果是在无人区露营,虽然能躲过人类的眼线,但躲不过无人机。现在十几架无人机,二十四小时轮班在天上飞,就算是地毯式搜索,也早已经把6号公路附近,搜了个遍。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难道他们还能挖洞,躲在地下不可?”
于烨耸了耸肩:“我觉得挖洞这个办法就不错,冬暖夏凉,又能躲避无人机的搜查。鹰会在西北设下这么多物资储藏点,挖几个地窖,对于鹰会来说,不算多麻烦的事。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鹰会?”
程晋又是一阵叹息,如果那三个毒贩,真躲在地下,想找出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但不管怎么说,总不能在这干耗着,程晋提议,反正暂时也没什么进展,不如明天把鹰会的所有物资储藏点,全部扫荡一遍,坚壁清野,就不信那些混蛋不露头。
“你知道物资储藏点在哪?”于烨随口问了一句。
程晋放下手机,转身看向于烨,表情很认真:“我没开玩笑,虽然没有掌握所有物资储藏点,但是根据唐正留下的笔记本,以及赵成功和周信利嘴里撬出来的情报,已经能锁定七八处储藏点了。”
于烨摇了摇头,对于程晋的计划,兴趣不大:“没意义,你之前不是和老周去过一个储藏点吗?随便一个储藏点的物资,都够那三个毒贩支撑十几天。再说,市局又不是吃干饭的,那些已经暴露的储藏点,早就被监控了。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四处走访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见过那个姓刘的。”
“那小子炸完红河哨所,朝着戈壁跑去了,中间指不定就遇到了其他人。”
程晋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轻叹了口气:“算了,明天再说吧,反正现在边境已经封死了,南边又有好几道卡口,那三个毒贩只能被困在无人区,也不急于这一时。”
程晋放下手机,蜷缩在床上,由于客房有用的东西,都被玛莎鸡亲戚搬走了,只剩下木板床,程晋和于烨的行李,全都被掩埋在红河哨所废墟里,所以现在也只能硬抗西北要命的后半夜。
木板床地下两米深,是休息站的地窖,以前用来存放蔬菜食品,面积不大,满打满算也就五个立方。一簇小火苗,不断在黑暗中跳动,昏暗的光线映照出一张人脸,眼神凶恶。
刘蒙盯着蜡烛,已经发了半个小时呆,脑海里不断闪现家人的面孔。自从西北戒严以来,刘蒙就再也没有见过家人,哪怕他家距离休息站,直线距离不到二百公里,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钻进老婆柔软暖和的被窝里。
他不是本地人,老家是南方某个犄角旮旯的小渔村,十四岁就跑到小黑作坊打工,十八岁跟着几个同乡大人来西北发财,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盗猎。同乡相继落网后,他就一个人游荡在西北,结识了当地的姑娘,成家立业。
直到鹰会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刘蒙简单而幸福的生活。到现在,刘蒙都忘不了,鹰会高层有枪指着他脑袋,逼着他充当骡子,往境内运货。如果不答应,就打爆他老婆的脑袋。从最初的被逼无奈,到后来的完全黑化,刘蒙的心路历程并不算坎坷,因为所有坎坷都已经被巨额回报填平。
或许是做了太多缺德事,受到了老天爷的惩罚,结婚没几年,刘蒙老婆就检查出不孕。刘蒙从来没有产生半点怨言,尽管生活不完美,至少他和妻子很恩爱。两个人生活在牧场里,平静而舒适。
偶尔去镇子上采买生活用品,每年去两次山城市,过几天神仙般的日子。每次看着怀里的妻子,卡里的余额,刘蒙就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
他从未对自己的人生有过质疑,直到……西北戒严,那两只疯狗出现。每一次有毒贩被抓,或是被当场击毙,刘蒙都感觉心惊肉跳,好不容易冒出的回家念头,瞬间荡然无存。在连续几次更换藏身地之后,刘蒙躲进了休息站地窖,一躲就是十几天。
刘蒙不禁问自己:“值吗?”
或许不值,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从他加入鹰会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所有选择,唯一的退出方式就是死。至于刘蒙视之如命的妻子,他无法想象,有朝一日,那两只疯狗,或是鹰会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刘蒙终于将视线从蜡烛上挪开,翻出手机,已经是凌晨五点,差不多该给同伴发信息了。由于西北信号薄弱,地窖里更是一点信号都接收不到,刘蒙只好起身,推开地窖门爬了出去。
地窖出口,位于休息站后厨,出了后厨就是狭长的走廊,两边都是闲置的客房。
刘蒙攥着手机,迈步来到大厅,翻看着通讯录,找出同伴的电话号码,刚要按下通话键的时候,身后毫无征兆的传来一阵‘叮咚’声。休息站极度安静,以至于那声音异常刺耳。刘蒙的手指猛然僵住,近乎机械性的转过身,看向客房走廊。
刘蒙整个人像是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十秒钟,三十秒钟,一分钟。
叮咚。
声音再次响起。
刘蒙直接从腰间抽出短管猎枪,迈步朝着走廊尽头的客房而去,早已荒废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男人。程晋!刘蒙一眼认出。而程晋脑袋旁边的手机,显示着某短视频平台的推送消息。
程晋来到西北以后,他自己的手机,几乎一直处于静默状态,所有的功能全部关闭。唯独今天,闲着蛋疼,打开了短视频APP。
刘蒙一张黝黑的脸颊,此刻无比狰狞,他不知道程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也不知道为什么睡得像死猪一样。但至少有一点不会错,刘蒙一直等待的机会,就这么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
他端着枪,枪口对着程晋的脑门,一点点靠近,生怕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从指间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