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被所有人称作“天才”,但其实,他并不是什么天才,他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男孩!
一切都源于他父亲的吹嘘:“把孩子培养成学习的天才!”,作为教育工作者的他,在论文中宣称天才不是天生的,而是教育的结果!只要把握住孩子受教育的最佳年龄段,每个孩子都能成为天才!
父亲在外人看来是一个严肃但和善的教育工作者,但在家对他实施的是更加高压的家暴式教育。
初一奥数没考好,就被父亲抓着头发撞墙。
发烧了也强迫上课,以及各种培训班。
老师让请家长,吓得他离家出走。结果很快就被抓回来,一关门,就是铺天盖地的拳打脚踢。那时候他都觉得:我今天要死了!
在满世界的疼痛中,他听见父亲说:“记住了,你是我儿子,你必须最优秀!”
小时候同学都盼望寒暑假,他却最害怕寒暑假,在学校还有松一口气的余地,可是在家却没有,完全没有自由,每一天都像噩梦。
他常常想:为什么我这么倒霉,生来就是他的儿子?要是我是卖冰糖葫芦那个叔叔的儿子该多好,要是我是打扫清洁那个阿姨的儿子该多好,甚至,要是我是个孤儿该多好!
那时的他幻想窗口连接着异世界,未来的自己会来救他!
然而,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他拼命学习,带着巨大的恐惧感,那种感觉就是只有埋头学习才是他唯一的活路!他奥数、英语、网络编程……都获得了多个国家级奖项,十五岁就被江大提前录取。被老师和同学们称作天才少年!
然而,没人知道为什么他夏天也只穿秋季的长袖校服,因为他割过腕,还被父亲骂懦夫,那条细纹都成了他的耻辱!他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一碰就疼。他总是极力地,和任何人保持距离!
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他天才的华服之下,到处都隐藏着他原本平庸和懦弱的伤疤!
当他成了公认的天才,父亲的脸上也多了很多光彩,满口宣扬自己的“天才教育法”!
然而,他早已恨透了他!
其实,对于章白的经历,柳蔓已经猜了一些,但是听到章白如此生动细致地讲出来,内心还是很震动!
原来,章白的“犯罪”是故意的,他是逃离父亲并且狠狠报复他的“绝妙”方法!
他先是在各大商业网站寻找漏洞赚取奖金,后来“翻墙”接触到“暗网”了解到获取信息所隐藏的“巨大商机”。
一个高中生自己编写软件,从某大型网站中非法获取了上亿条个人信息,从而建立起了一个数据帝国,通过贩卖这些信息获利数十万,后来因人举报而被警察调查逮捕。
“我犯罪了,然后,我又举报了我自己!”果然,章白如此说道,笑得有点狡黠,却莫名让柳蔓对他多了好多的心疼和怜惜!
可以想象,当章白犯罪被捕的消息传来,这个以“天才教育”为荣的父亲,会经历怎样的打击!因为儿子的这个举动,直接否定了他一辈子的事业,让他再也抬不起头来!
当时的新闻都有报道,干了一辈子教育工作、还有几年就要退休的市重点中学校长,直接申请了离职,也搬了家,离开了住了多年的家属楼。
章白说:“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他也没来看过我,但愿,他没有被我气死!呵!”章白竟然露出了微微的笑意:“我就是想要成为一个怪胎,让他看看自己有多失败!”
“原来是你自己希望的啊!”柳蔓轻轻说道。
在柳蔓的提醒下,章白有点吃惊,他没料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就是想要成为一个怪胎?原来是我自己希望的吗?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柳蔓突然兴奋地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提议道:“走吧,我们去个地方!”
“哪儿?”
“你小时候的家!”
“什么?”章白很惊讶,突然有点紧张:“不,那房子早就没住人了!”
“还有人住在那儿!”
“不可能!我爸早搬走了!邻居全是同事,他一定没有勇气继续住在那里!”
“还住在那里的人是你啊!你的心还在那儿!小时候的你不是希望未来的自己穿越回来救他吗?走我们去救他!”
“什么?”
简直荒唐!
对于柳蔓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他开始觉得简直离谱,随后又有点紧张。要是平时,自己是万万不会做这种傻事的!但是今晚,他第一次吐露心声,心头那股涌动的情绪,像是大海一股一股的浪花,他这艘小船也飘摇起来,眩晕起来。
章白觉得疯狂得有点想笑:“你没喝酒吧?”
“如果你不想的话没关系,我们可以改天!”
“不……就今天吧,我想去!”
章白要完成李元嘉的“拖延”任务,只能再大胆一次!那些漫长的时光,首尾相连,开始错乱,像个大漩涡,弥漫到他整个周围的空气,扰乱了他的呼吸。
章白小时候的家是那种典型的九十年代单位家属楼,住着的大多数都是一些老人。这里已经很破旧了,部分墙皮脱落露出砖块,还有大片水渍的纹路,但窗台上那些绿植,鸟笼,杂物,晾晒的衣服,使这里生动起来,像那些被封存的回忆复活了一般。
但这里,对章白来说,却是另一番感受!
像空气密度增加了一样,他感觉胸腔发紧。太多不想触碰的回忆,都像被按了开关打开了,缓缓流出来。
他半天才说:“外面的路真是全变了,只有这个院没变!这棵树……长歪了,呵!”
章白指给柳蔓,三楼那个窗口,就是自己曾经的房间。
“爬上去啊!去拯救当年那个小男孩!”
“你不是认真的吧?”看着那个黑洞洞的窗口,章白问柳蔓。
“来都来了,怎么不认真!”
柳蔓说完,竟然脱下高跟鞋,开始爬树,没想到她动作挺敏捷。
章白一惊,皱眉喊道:“喂,你喝酒了吗?”
他在树下紧张四周观望,看见柳蔓居然一下子爬那么高,柳蔓回头:“上来呀!”
章白皱眉嘀咕:“真是个疯女人!”
柳蔓脚下一滑,章白吓了一跳:“喂,你小心一点!”
“没事!下过雨有点滑,我抓住了!”柳蔓在上面喊着:“上来!”
章白无奈,开始攀爬。
柳蔓艰难地在狭小的树干缝隙和他错开身,鼓励地说道:“你过去吧!窗口那边去!”
章白缓缓爬向窗口,惊呆了,他真的看到曾经那个自己,书桌上是台灯暖色的灯光映照着他瘦瘦的小脸蛋,正托着腮看着窗外发呆。
小男孩看见树上的他,一点也没害怕,问道:“你是谁?”
章白笑道:“我是你啊!”
小男孩惊喜:“太好了,你终于长大了!”
“没错!我长大了!”
“会花很久的时间吗?”
“不会的,很快就长大了!”
“那你开心吗?”
“我……”
章白对着那个窗口微微张了张嘴,泪流满面!
章白哽咽:“开心呀!我过得很开心!我现在……要带你离开这里,和我一起走吧?”
“真的吗?”
章白点点头,向窗户伸出了手,小男孩无比激动,伸手拉住了他!
他似乎能感受到那只手的触感,非常瘦小,有些冰凉,却紧紧地拉着了他!
“小偷!有小偷!”
突然一个老阿姨的声音打断了章白的思绪,他发现自己只是在那片黑暗的窗口旁,抓着那个锈迹斑斑的防盗窗栏杆发呆,脸颊湿湿的。
柳蔓解释道:“阿姨,误会误会!”
那阿姨的声音更大了:“来人啊!抓小偷啊!”
阿姨一边喊一边跑向门卫处。
“完了,是叫保安去了!我们快跑!”柳蔓说着就往树下爬,可能因为紧张,脚下又是一滑,整个人直接往下掉。还好这时,章白伸手拉住了她!
可是戴着手套根本拉不住人,手套在这重量的拉扯中缓缓向下滑落,眼看着柳蔓就要掉下去。章白咬掉了自己的另一只手套,直接抓住了柳蔓的手,两手紧握,这一次,抓紧了!
“你的脚往右踩……踩住了吗?慢慢往下,我拉着你呢!别怕!”
远处的脚步声临近,柳蔓落下地面,章白也一下子从高出跳到草坪中。
柳蔓看章白摔倒,忙问:“你没事吧?”
“没事,快跑!”章白起身拉起柳蔓就跑。
两个人穿过拐过街角,躲进了路边的灌木丛后。
两个保安的沉重脚步声临近,一辆公交车开了过去。
“让他们给跑了!”他们议论着。
“跑了?”这是那个阿姨的声音。
章白和柳蔓趴着一动不动,只有咚咚咚的心跳声。
突然,“噗嗤!”柳蔓竟然笑了出来。
“嘘!还没走远,别出声!”章白有些后怕:“那老太太是我以前的英语老师!要被她抓住就尴尬了!”
章白这么一说,柳蔓更加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
“很有趣啊!”
“有趣吗?”
“告诉你!十分钟!”
“什么?”
“刚才,你抓了我十分钟!小伙子,进步神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