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那夜之后,我与大皇子的婚事自然是搁浅了。
许是墨敬延暗中打点过,事情闹得还不算太糟糕。坊间只知乔家幼女婚事告吹,对于其中缘由,却不甚分明。
而我呢,本就是半推半就,也没什么好委屈的。
只是可怜了乔公,到手的皇亲身份不翼而飞,心里别提多郁闷了。而自己视若摇钱树的宝贝闺女,就这样不明不白被人玷污,到头来连个说法都没有……
这叫个什么事儿呦!
这天傍晚,我刚用完晚膳,正在房中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忽听院外有人吵嚷,小丫鬟匆匆来报,说大皇子喝醉了酒,在前院大闹起来,一定要见她一面。
也难怪,莫名其妙被戴了绿帽,是应该给个交代。
我心里有了计较,吩咐丫鬟梳洗打扮,昂首向外走去。
“芙儿!”墨江天醉意不轻,看见我出现,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大敞着怀抱,“快,让天哥哥抱抱你……”
“诶……”我拧身躲闪,团扇划过男人濡湿的手心,沾上些许酒气。
墨江天两眼赤红,白皙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看起来真是一副为情所伤的可怜模样。
我不由得佩服,狗男人演技挺好啊,不愧是我笔下创造出的人物。
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得要妥善将他打发走才行。
我戏精上身,一双柳眉轻轻蹙起,无辜地看着墨江天,哭诉道,“大皇子,芙儿已非完璧之身,配不上你了,请你另择良配吧!”
“芙儿!”听她这样说,墨江天妒意更重,到嘴的肥肉突然被抢走了,他气不过,上前一步凶狠地抓住女孩的柔荑,怒道,“我不许你这么说!皇叔……墨敬延他……他算什么东西!我爱你,就不会嫌弃你……”
男人有些癫狂,口不择言道,“芙儿,求求你别离开我……我才是最爱你的,我会对你好,皇叔他年纪大了,那日与你春风一度,定不能叫你满意,还是我……”
“大皇子!”我被他说的红了脸,激烈挣扎道,“请你慎言!”
真是服了哦,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苦恼,怀疑墨江天该不会是个傻子吧……动作间,余光瞥到门外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我计上心头,突然提高声线——
“大皇子,请你不要抹黑皇叔。”
我梨花带雨,瘦弱的身板挺得笔直,大声说道,“那天并非皇叔强逼于我,都是我自愿的!”
“芙儿,你说什么呢?”墨江天不信,想过来拉她,我固执地躲开,秀气的脸上浮出淡淡红晕,如三月桃花般艳丽,决绝说道,“是真的……我心悦皇叔,才趁人之危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如果皇叔不愿意娶我,芙儿情愿出嫁做尼姑!”
“你……!”墨江天气结,方才还深情款款的脸,突然变得一片阴鸷,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妈呀……狗男人该不会要打人吧!
墨江天果然不负期待,浓眉倒竖,大手扬起来,骂了一句“贱人”,径直朝我扇了过来。
“啊……”事出突然,我只顾着护住自己漂亮的脸蛋,身体禁不住后仰,失重向后倒去……
没有意想之中的疼痛,她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耳边传来男人有力的心跳,“咚、咚、咚……”
“够了!”皇叔突然出现,拦住墨江天,用力向后推了一把。
“我已请旨,择日娶乔月芙为妻,以后她就是你的皇婶。”
“你……你们!”墨江天恨恨吐出一口浊气,瞪了我一眼,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呼……”怀里,受了惊的小女子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素手揪着男人的领口,小口喘着气。
我内心暗喜,却不想被墨敬延看出来,故意装做受宠若惊的样子,低声说道,“皇叔,芙儿是不是叫你为难了?”
“嗯,”男人轻哼一声,摩挲着女子光滑的后颈,状似不经意地问,“我看,是乔小姐不想嫁给本王吧?”
“哪有……”我嘟起嘴巴,粉拳在男人胸上轻轻捶了一下,“芙儿生是皇叔的人,死是皇叔的死人,不管日后皇叔怎么对我,我都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女子说的无比真诚,抬头直视墨敬延的眼睛,调皮地眨了眨,“我发誓。”
“不嫌我年纪大?”
“啊?”我怔了怔,不知他何出此言,张嘴就拍马屁,“芙儿觉得皇叔一点也不老呀,您英姿飒爽,风姿绰约,衣冠楚楚……”
女子越说越来劲,却没一句说到男人心坎儿里。
墨敬延不耐烦地打断,一只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凑在耳边问道,“那晚,你可是不满意?”
“嗯?”我后知后觉,这才明白问题所在。显然皇叔刚才偷听到墨江天的话,误会了什么……
“没没没,”我连连摆手,脑子里不禁想起那一夜,墨敬延精壮结实的身躯,重重包裹着她,一次又一次沉沦……
“咳咳……”毕竟是初尝人事的姑娘,我又羞又臊,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安抚这个男人。再怎么说,他以后就是她的金主爸爸了,荣辱皆系于一身。
“皇叔~”女子音调婉转,清澈的眼睛里秋波频传,对墨敬延说道,“皇叔甚好,芙儿很喜欢。”
怕他不信,我凑上去在他嘴角落下一吻,甜甜地笑着。
金主得到取悦,冷淡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喜色,向她承诺道,“如此,便安心等我来娶你。”
耶!
小鸟依人般缩进男人怀里,我暗自窃喜——
初战告捷!
3.
这下我把心放进了肚子里,过起了吃好睡好的米虫生活,安心等着皇叔来娶。
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因为我的到来,书中原有的故事走线被打乱,墨江天没能与乔月芙定亲,却依然不肯放过乔家这层关系,自请迎娶了姐姐乔月宁。
而且这婚事啊,就订在三个月后。
接到赐婚的旨意,乔家上下一片喜色,大夫人喜极而泣,连声说圣上英明,乔月宁后半生有盼头了。
乔月宁最是个没城府的,素来脾气就倔,这下自觉有了依靠,愈发蛮横起来,眼里容不下其他人。
而她最不肯放过的,就是我了。
她借着即将出阁的由头,设宴邀请京中贵女,操办的声势浩大,几乎要压过我那次。
权贵之女,都是自小泡在名利场中长大的,别的本事没有,看人下菜都是一流,纷纷围在乔月宁身边,殷勤地恭维她,说什么“姐姐是个有福气的”、“以后要倚仗姐姐提拔”,把那乔月宁哄的喜不自胜。
而我呢,身为前任“绯闻女友”,自然免不了被拖出来鞭尸,说些挖苦的难听话。
也许对于从前的我来讲,名节受损事比天大,她会哭上一哭,甚至想不开搞个悬梁自尽。
可惜啊,现在这副弱不禁风的皮囊里,住着的可是全新的我。我是谁啊?我可是作者大大!就墨江天那个杀千刀的负心汉,现在不要我了,我应该好好烧几炷高香,谢谢他不杀之恩才对。
偷笑还来不及呢,嘲笑她?哼,没见过世面的玩意儿!
“呦,芙儿妹妹……”见我不搭腔,乔月宁端起酒杯冲她走过来,笑得明艳动人,“姐姐早就同你说过,我是嫡你是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你看看,这不就应验了吗?”
她单手扶腰,翘着下巴洋洋得意道,“妹妹,你不给姐姐敬杯酒吗?放心,以后我会给夫君提议,给你找个俊俏的书生,保你下半生衣食无忧的。”
“哦,对了……”乔月宁抿嘴,眼神里流过一抹狡黠,窃窃笑着,“我怎么忘了,妹妹心比天高,想必一般的凡夫俗子是看不上的。我劝你啊,还是趁早死了这个心,免得过几年上了年纪,只能嫁给糟老头子了……”
“哈哈哈……”
“宁姐姐说的有理,”某多嘴贵女仗势插话道,“芙妹妹还是收收心吧,别成天只想着勾引男人!……啊?”
话音刚落,我就着手中杯盏,一下子泼到那人脸上,美目圆睁,怒斥道,“莫不是我从前太好说话了,让你们误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
我起身,瘦小的身子气鼓鼓的,像河豚一样,对乔月宁说道,“姐姐,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你!”被打的贵女怒上心头,不敢相信区区一个庶女竟敢骑到自己头上,当下就大哭起来,扑上来撕扯我的头发,“你这个贱人!”
“够了!”我挽起袖子,也不肯示弱,“你们有完没完,嘴里成天不干不净的,有意思吗?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姑奶奶的厉害!”
秀丽的佳人粉颊落了汗,气势上倒是不输,大有以一敌百的魄力和勇气。
可战局刚刚拉开,不远处突然有人高声喊道,“姑娘们,快别惹事了,皇叔来了!”
“啊?”
“皇叔来了?”
“他怎么会来?”
墨敬延早年军功赫赫,颇受皇帝敬重。况且他辈分又长,在小辈面上向来都说一不二,流连墨江天也要顾忌两分。
因此,刚才还斗鸡似的姑娘们,瞬间便偃旗息鼓,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乖乖地停下手来。
除了我。
听见皇叔来了,我内心窃喜,心道有人为自己撑腰了,装出十分受伤的表情,委屈巴巴地在一旁垂泪。
果然,皇叔大人敏锐地发现了,关切地问,“二小姐怎么哭了?”
“嘤嘤嘤……”我弱柳似的,掩面低泣道,“回皇叔,是芙儿不好,说错话惹姐姐不高兴,姐姐教训我也是应该的……”
“你胡说!”乔月宁见她故意拿乔,气的伸手在她身上拧了一把,狠狠骂道,“小蹄子,休要污蔑我,分明是你……”
“乔大小姐?”自己的姑娘被欺负了,皇叔面上不悦,皱眉说道,“我从前倒是不知,你性子如此泼辣。”
“皇叔……”乔月宁不知内情,还想将事情推倒我身上,拉着她的袖子往前一推,大声指责她,“贱人,你快说,都是你的错!”
乔月宁傻气上来,不管不顾地喊道,“皇叔,是她先动手的,你要为月宁做主啊!”
“哦?”我险些摔倒在地,墨敬延出手扶住她,顺势搂进怀里,低头在发顶落下一吻,转而冷冷看向乔月宁,“芙儿是本王的人,即便是动了手,本王只怕她手疼。”
男人气势凛冽,弯腰抱起我,径直向外走去,对身后聒噪的女孩们丢下一句,“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
女孩们这才惊觉我与皇叔关系匪浅,却又不知他二人从何时暗通了款曲,只剩下面面相觑的份儿。
而我哪还顾得上继续争执呀,她早已被皇叔的魅力所折服,窝在他怀里偷笑呢!
4.
墨敬延怀抱着我,一路穿过回廊,送她到房门口。
夜里风凉,我衣衫单薄,一缕秀发被风吹起,与他的衣领缠在一处,平添了几分暧昧。
“嗯哼,”墨敬延喉头微动,出声唤醒装睡的女子,“起来吧,你该回去了。”
“皇叔……”我抿嘴笑着,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崇拜地看着墨敬延,“你刚才真是太man了,都把我迷住了!”
“什么?我哪儿慢了?”墨敬延没听懂,以为女孩在调笑他,精壮的身体向前一步,径直将人困在门板上,大手用力一推,同我一起进入屋内。
女子的闺房,弥漫着浓烈的甜香,让人闻之心醉。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月光穿过窗柩,洒下斑驳的光点。
一时间,孤男寡女,气氛陡然粘腻起来。
“嗯……”我仍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素手被男人握在胸前,感受到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她反客为主,绵软的手心顺着胸膛一路向下,摸到整齐结实的腹肌,兴奋地快要晕过去了。
真不愧是男一号哈,身材A到爆!
女子柔软的身体紧密相贴,墨敬延本就忍得辛苦,见我笑了,貌比西子还更甚三分,不由得为她心动。
男人声音沙哑,由衷地称赞她,“你还真是个小妖精……”
先是偷了他的人,如今正要一点点偷走他的心呢!
“皇叔……”我咧嘴笑着,似乎很满意这个说法,示意墨敬延伸出手来,“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呢!”
“哦?”墨敬延顺从地摊开手心,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不知芙儿要送什么给本王呢?”
“喏?”我娇笑,两手捧着自己绝美的小脸,低头落在男人手心,狡黠地眨眨眼,“皇叔,芙儿将自己送给你啦,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嗯……”墨敬延沉吟不语,一双眼灼灼地盯着我,怎么都看不够。
他想,这个礼物过于珍贵,看来得好好保管才行。
他嘴角含笑,大手握住女孩的腰身,将人抱着坐在梨花木椅子上,无意识地摇晃着,就像在哄小孩子。
虽然,他到现在也想不通,自己已过而立之年,如何会栽到这乔家幼女的身上。
可至少现在,怀里抱着小姑娘软绵绵的身子,这感觉并不赖,甚至让他产生了想要永远拥有她的念头。
墨敬延低头,下巴上细碎的胡茬磨着女孩的额头,温柔地说道,“芙儿,嫁给本王,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嗯,”我偏头,樱桃小嘴快要碰到墨敬延,却恰恰留了一分余地。女子甜蜜的气息流淌而来,带着几分湿意,软软地说,“皇叔,芙儿愿意嫁给你,即便以后大皇子要因此处死我,我都不后悔。”
女子说的极为郑重,颇有为爱牺牲的架势,令墨敬延疑惑,“墨江天为何要杀你?”
“嗯……”我撅起嘴巴,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无辜,“方才和姐姐在一起时,她们都说大皇子以后会做皇帝,到时候定要叫我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我突然扭转身体,抬头对上墨敬延的黑目,在他削薄的唇上落下一吻,坚定地说,“皇叔你放心,芙儿宁死都不和你分开!”
这话说的,皇叔一时不知自己应该感动还是气愤。他将我紧紧圈在怀里,温柔地哄道,“芙儿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
墨江天想做皇帝?哼,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5.
时光荏苒,一转眼,距离乔月宁出嫁已不足一月。
时值隆冬时节,初雪已过,京城内外一片银装素裹。我畏冷,近来很少出门,除过必要的请安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呆在屋内,裹着棉被翻看话本子。
她今日看的是《金钗记》,讲一位相府千金外出游玩,与书生偶遇,一见钟情。书生文采斐然,借助信鸽向千金传情达意,一来二去之下,千金对书生情根深种,最后终成眷属的故事。
“嘁,老套!”我看得乏了,小口抿着一杯清茶,一个人自语道,“都说什么鱼传尺素,鸿雁传书,怎么没人给我也浪漫一下呀!”
“咕咕咕……”
话音刚落,窗外忽的落下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黑豆似的小眼睛咕噜噜转,好像在和我打招呼。
“不会这么邪门儿吧?”我好笑地放下茶盏,下地走到窗前,伸手出去捉住那个信鸽,直愣愣地同它对视,“你是来给我送信的?”
“咕咕!”那信鸽肚皮一鼓,清脆地又叫了一声,我低头看到信笺,好奇地取了出来:
“吴爱乔儿:见字如晤,挚爱唯你,辗转难忘,祈盼见面一叙。”
落款是,墨江天。
“嗬!”短短两行小字,我很快就看完了,顺手搁在窗边小几上,提笔思索着该如何回复。
倒不是她对墨江天动了恻隐之心,只一封情书而已,还不值得我冒着生命危险自投罗网。只不是第一次见到真的信鸽,纯碎只想玩一玩罢了。
抱着恶作剧的念头,她提笔在纸上速速画了几笔,而后笑着卷成小笺,绑在信鸽腿上,摸摸它圆圆的脑袋,“好啦,就交给你啦!”
在地上活动了一会儿,我两条腿又开始发冷,大步流星爬上床去,钻进厚实的被窝里。
困意上来,我也不想再看什么话本了,偏头睡了过去。可刚睡下就被人吵醒了——院门被人大力拍打着,尖锐的女声在外面吵嚷,叫她出来说个明白。
小丫鬟胆怯,捧着大氅不知该不该叫醒自家小姐。我倒是不慌不忙,淡淡地传丫鬟为她更衣,见外面天色不早了,又格外多套了一件,怀里抱着新添的手炉。
“乔月芙,你给我出来!”
听听这气势,我烦躁地翻了个白眼。她怎么记得,她笔下的乔月宁是端庄大方,才华横溢的淑女呢?
莫非门外那个也是个穿越来的冒牌货?
“姐姐呀,”我开门出去,石榴色的斗篷里露出水汪汪地眼睛,柔弱地看向乔月宁,“不知姐姐如此兴师动众,找我有什么事呢?”
我面上温和,实则内心里已经是万马奔腾。
妈的,外面好冷!乔月宁,你最好有天大的事找我,否则……哼哼哼!
“皇叔,就是她!”乔月宁尖声向后喊道,“乔月芙水性杨花,背地里勾引大皇子,现在证据确凿了!”
“什么?”听见皇叔二字,我被迫强打起精神,竖起耳朵听乔月宁说道,“我今天就是想试一试她,假借大皇子之名飞鸽传书,没想到她很快就回了过来!”
说着,乔月宁从袖兜里掏出一封女子的花笺,神气十足地递给墨敬延,“皇叔请过目。”
哦吼,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我这下听明白了,后悔自己城府太浅,险些着了乔月宁的道。
不过,想想她传给“大皇子”的那封信……我低头浅浅笑了一声,复又坦然地看向墨敬延,“皇叔,芙儿是冤枉的……”
“你还敢狡辩!”乔月宁尖叫,冲过来推搡我,被墨敬延拦住了。男人神色淡淡,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岂唇说道“罢了,孰是孰非,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是啊,”我装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啜泣道,“姐姐,你且先打开看看……”
“看就看!”乔月宁转身,从墨敬延手中夺过那封素笺,冷哼着展开来。
“啊?怎么会这样……”
“噗嗤……”见乔月宁一脸吃瘪的表情,我忍不住嗤笑出声,“姐姐,这下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吗?”
墨敬延身量极高,微微探身,借着烛火将纸上丑陋的王八看得清清楚楚,龟壳上歪七扭八地写了两个大字,“做梦”。
“嗯哼,”疑团解开,墨敬延松了一口气,强忍着笑意,冷着脸训斥乔月宁,“乔大小姐,本王公务繁忙,没空陪你过家家!”
“这……皇叔……”乔月宁没想到最后闹了这样一出乌龙,一时间又羞又气,恨恨瞪了我一眼,才俯身向墨敬延赔罪,“皇叔,宁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是啊,姐姐。”我仗着皇叔的势,猫儿一样笑着,暗讽道,“姐姐日后管好自己就行了,妹妹的事啊,还是不劳你操心了。”
说完,我移开眼睛,将帷帽向后拉了拉,甜甜地看向墨敬延,“天儿冷,劳烦皇叔为芙儿跑这一趟。”
“嗯。”墨敬延没有多说,抬手替女子拢好披风,拧着眉头离开了。
诶,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狗男人竟然没有同她温存一番……
额,虽说她也并不怎么期待……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笃定,墨敬延这是生气了!
6.
这个认知令我感到害怕。
说起来,按照墨敬延一贯的脾性,不像是能藏住心事儿的啊。可他这次偏偏很能耐得住,一连几天都不来看我,让人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安安静静没有狗男人打扰的日子,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只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她注定要留在这里,那墨敬延就是她的衣食父母,无论如何都得好好供着呀。
“唉……”在墨敬延失踪半个月后,我一个人坐在窗前,看院外大雪纷飞,苦恼得不知该怎么办。
“小姐,”丫鬟端来一碗燕窝,笑着对我说,“您可是在为皇叔担忧?”
“嗯……”我叹气,“连你都看出来了,我这是有多失败啊……”
我抓了抓头发,心里有种涩涩的难过,剪不断,理还乱。
“呵呵,”丫鬟走过去关上窗,替我换上新的香炉,走近说道,“皇叔向来偏心小姐,上次因着飞鸽传书的误会,想必皇叔是吃醋了。”
“吃醋?”我眨巴眼睛,向发现新大陆一样,直勾勾盯着小丫鬟,“皇叔为什么吃醋啊?”
“当然是因为小姐啊!”丫鬟捂嘴偷笑,“小姐从前与大皇子私下里传过消息,皇叔可不就为此生气了吗?”
对啊!我懊恼地跺了跺脚,她怎么早没想到呢!
皇叔是谁啊?万人之上的大将军王,从前何曾吃过这种闷亏。
虽说与墨江天暗通款曲的是原来的我,可如今既然她占用了这副身体,就应该为此负责。
“嗯……”我喝下一大口燕窝,暗自决定了,“我要向皇叔告白!”
我办事效率极高,连夜制定出告白方案,第二天便派人出去采买定做,忙的不亦乐乎。
公府里最近忙着筹办乔月宁的婚事,顾不上我这边,倒是给她开了方便之门,让她可以大显身手。
三日之后,一切准备就绪。我派人去通知墨敬延,说自己身体不适,不肯吃药,闹着要见皇叔一面。
人派出去了,这厢我正怯意地泡在汤池里,沐浴着花瓣澡。她在池中滴入了茉莉花的香油,芬芳馥郁,沁人心脾,又用香胰洗过秀发,留下满身清香。
根据她的计划,待皇叔进到屋内,见我孤零零躺在锦被中,素白的脸上不染粉黛,一定会心疼。
只是,等他伸手打开纱帐,看到锦被下动人的风光时……
嘿嘿,就不信他不动心。
是夜,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屋内只点了一盏灯,依稀可见帘外风光。
只听得“吱呀”一声响,有人动作极轻地走进来,带来满室寒意。
我忍不住瑟缩,发出一声绵软的低吟,便听见男人忧虑的关怀,“芙儿,你没事吧?”
“嗯?”我闻声大惊,“墨江天,怎么是你!”
我去,这什么情况啊!见男人如狼似虎的眼神,我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是待宰的羔羊,主动洗刷干净送上门来。
她下意识攥紧被角,冷冷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大皇子,你逾越了!”
“芙儿,”美人近在眼前,墨江天红了眼眶,一步跨坐在床上,死死盯着我,却一句话也不说。
女子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幽香,墨江天几乎失神,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低吼,令我迅速回神,手中用力一推,将墨江天推了个趔趄。
“皇叔,救我!”我故意露出半边香肩,嗓音因害怕而颤抖,眼角挤出一颗泪珠,巴巴地向墨敬延伸出手,“皇叔……”
墨敬延冷着脸,幽黑的瞳孔里怒意翻滚,提着墨江天的后颈将人扔了出去,厉声赤道,“陛下卧病许久,大皇子却出现在良家女子的闺房里,是否不妥呢?”
“你不也是!”墨江天不服气,扭头看着墨敬延,“皇叔与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她是我的王妃,”墨敬延转身,定定看着我,“很快就会是了。”
“哇哦……”屋内,两个男人为她大打出手,可只要有墨敬延的地方,我的心就是安定的。她单手撑着下颌,悠哉悠哉地欣赏起美男来,真真是越看越喜欢。
她看得入迷,直到墨敬延收拾完残局,随手解下外衣罩在她头上,我才回过神来,抬脸钦佩地看着墨敬延,“皇叔,你实在是很有魅力啊!”
“是吗?”墨敬延冷哼一声,眼神晦暗不明,郁郁地落在窗沿上,“同样的话,你也对墨江天说过啊?”
“嗯?”我偏头,这都哪跟哪啊……很明显,皇叔大人和自己不在同一个片场,这家伙明显还在生气呢!
“皇叔……”我掀开锦被,露出贴身里衣——
那可不是扑通的小衣啊!
这是我亲自画图设计,重金委托城中一流的裁缝连夜赶制的舞衣。焕彩鎏金的镶边,勾勒出女子不盈一握的纤腰,明明包裹得极为严实,可身材曲线分毫必现,极具诱惑。
我笑盈盈地坐在那里,想象着皇叔惊艳的表情,禁不住羞红了双颊。
可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好半天听不到动静,我败下阵来,率先抬头觑他。男人身形依然挺拔,却莫名带了几分落寞,垂在身侧的大手紧握成拳,闷声问她,“你是……特意打扮给墨江天的吗?”
“啊?”一朵含羞带怯的娇花,遇到不懂风情的雷电,霎时间枯萎凋零。
我这会儿是真的委屈了,自己辛辛苦苦设计这一出,结果狗男人不领情,反倒钻进牛角尖不出来了。
哼!我动作粗鲁地跳下床,打算把墨敬延撵出去。可忘了眼下穿着舞衣,裙摆拖到地上,冷不防踩在脚下……
身体失控前,我余光瞥到墨敬延移动的身形,心想他还算有几分良心。
她弯唇,嘴角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伸手抓住系在博古架上的红绳。
一时间,浪漫的粉红花雨从天而降,室内骤然被点亮,形成一片彩虹的光晕。美丽的女子款款上前作揖,甩袖起雾,飘然欲仙。
在一片迷离梦幻的气氛中,墨敬延身上的戾气都被淡化了,被动沉浸在女子淡烟轻雾似的表演中,甚至怀疑所见非真。
他自小习武,眼力比一般人都好。可他的耳力更是极佳,在这样如梦如幻的背景下,依然清楚地听见女子柔媚的娇音。
听见她说,“皇叔,初见那次,芙儿心里只余你一人。”
美人舞得累了,香汗淋漓,双颊泛赤。墨敬延抱着她,就像捧着皑皑白雪,生怕自己力气太大。
他喉头哽咽,末了只说出一个“好”字,便再无其他。
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想说的太多,他情动难以自持,不知该从何做起。
直到这一刻,他依然不敢确定,我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就像话本里专勾人魂的狐妖,永远都捉摸不透。
而他抑制不住沉沦,从身到心,一点点都被她俘虏。
还能怎么办呢?墨敬延认命地拢紧手臂,以后……要把人看紧了,好好宠爱才好。
7.
恋爱中的男人,春风得意马蹄疾,干什么事情都如有神助。
因着我的到来,书中世界里原有的秩序被打乱,皇帝病重,没熬到大皇子成婚便仓促离世了。
得知国丧的消息,我心惊胆颤,生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横生枝节。
按照常理推断,本朝未立太子,大皇子墨江天理所应当是皇位的继承人,先帝刚刚发丧,朝中党羽便急不可耐地奏请新帝登位,闹得气势汹汹。
墨江天乐的坐享其成,表面上一副孝顺儿子为爹哭丧的模样,实则暗地里收买人心,继续为自己造势。
就在风云将定,墨江天一系即将凝聚成势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先是,左相家的幼女自尽身亡,留下绝笔,说自己生前被大皇子玷污许久,无颜留在世上。
紧接着,其他大臣后院也纷纷起火,上至嫡女,下至奴仆,只要是有几分姿容的,都指控墨江天仗势欺人,强抢民女。
这还不够。
民间也自发形成一个组织,在官府门口击鼓鸣冤,乡绅们高喊当政者德不配位,天道不明,民生堪忧。
一时间,朝中内外乱做一团。后来,是墨敬延打着清奸佞,正朝纲的名头,以***之罪将墨江天捉拿归案,平息了这场自上而下的***。
当然,如今的皇家嫡系,只剩下墨敬延这一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
我还记得,那天清晨阳光甚好,风吹在脸上,竟是难得的温柔和煦。
皇叔……哦不,现在应该叫皇上了,纡尊降贵亲自来府迎接,送上十里红妆。
他说,“芙儿,我来娶你了。”
我你赢来万里江山,只为搏你展颜一笑。
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早已经心动了。
原以为只是匆匆一旅,费尽心机只为保住性命,却没想到收获了一颗真心。
穿越时空,因为有你,所以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