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渊斋离开之后,尹桑没有直接回到侯府,而是去了相见欢。
来到相见欢门口,夏稚拉住了尹桑,有些犹豫,“姑娘,这里可是青楼,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现在她和尹桑都披着黑色斗篷,且用面纱遮住了面容,但是也不能保证就一定不会被别人认出来
万一真的被别人认出来了,永宁侯府的嫡长女在成亲之前竟然逛青楼,到时候又是一桩大麻烦事,若是传到陛下的耳中,说不定这桩婚事也黄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尹桑自然知道夏稚是在担心什么,但是有些事情她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只能暂时先不解释了。
因为白天这里是不迎客的,所以夏稚敲了好久的门,才有一个男人过来开了门。
“这里白天不接客,你们……你们找谁呀?”小厮以为外头的人是来找乐子的,门还没打开就开始骂骂咧咧的,可是开了门才发现是两个姑娘,一下子就清醒了。
来这里的姑娘无非只有两种,要么是走投无路,来讨生活的,要么就是来抓自己男人的。
而此刻他面前的这两个姑娘身上都披着黑袍,将整个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那小厮看不出来这两人是来做什么的。
尹桑走上前,说道:“我是司先生的朋友,有重要的事情找锦瑟姑娘,可否劳烦小哥通报一声?”
听到尹桑说自己是司先生的朋友,那小厮犹豫了一下后,便直接请尹桑进来了。
之后让尹桑在正厅等了一会儿,那小厮去通报后,没过一会儿就来了。
“这位姑娘,锦瑟姑娘有请。”
尹桑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对夏稚说道:“你在这等我,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听到尹桑说要自己一个人去,夏稚有些不放心,“可是姑娘,这里毕竟是青楼,要不奴婢陪你一起去吧?奴婢站在外头,保证绝不打扰。”
若是放在以前,尹桑肯定会答应夏稚的,但是这一次她却拒绝了,“不行!你就在这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后,尹桑便跟着那小厮离开了,直接往后院去了。
锦瑟的院子一如尹桑第一次来时的模样,一点儿都没变,她记得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冬天,没想到再次来到这里,也是冬天。
尹桑走到院子中间,看见了院中的亭子,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上次她和司炎来这里的时候,就一同坐在那个亭子里逗着小猫,那天她还遇见了沈霆笥,两人之间闹了误会,当时的场景她到现在还记得。
尹桑看着那空荡荡的亭子入了神,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另一座亭子里有一个人也在看着她。
“一年未见,没想到姑娘还记得了奴家。”
锦瑟站在亭子里看着尹桑,一身白色披风包裹住她清瘦的身子,即便是脸上施了粉黛,也能瞧出几分憔悴来。
“一年未见,锦瑟姑娘似乎清瘦了不少。”尹桑走上亭子,两人互相行了一礼。
落座之后,锦瑟给尹桑倒了茶,“不知尹姑娘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尹桑看着杯子里不断沉浮的茶叶,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师父了,他这个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找不着他,便想着来问问锦瑟姑娘,是否知道师父的去向?”
听到尹桑的话,锦瑟却是笑了笑,“姑娘说笑了,姑娘是司先生的徒弟,对于司先生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姑娘更加亲近的人了,如果连姑娘你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锦瑟便更加不得而知了。”
锦瑟说这些话的时候,表面上是面含笑意的,可若是仔细观察,便能看见她藏在眼角的淡淡哀伤。
可是尹桑却不赞同锦瑟的话,在她看来,自己对司炎来说,或许只是一个想念罢了。
“锦瑟姑娘此言差矣,认识师父多年,我还从未见过他有什么朋友,锦瑟姑娘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是如何相识的,但我想锦瑟姑娘对于师父来说,定然是一位重要的朋友,所以才想来问问锦瑟姑娘。”
尹桑说的这些都是她心中的真实所想,第一次见到锦瑟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位姑娘和司炎一定关系非浅,当时她还在这个锦瑟姑娘是不是司炎的老相好。
不过后来她见锦瑟与司炎虽然很熟,但是两人之间看着十分客气,锦瑟也始终保持着该有的距离,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
只是同样作为女人,尹桑能够察觉出锦瑟对司炎的仰慕。
不知是在惊讶尹桑会突然跟自己说出这些,还是在惊讶她说话的内容,锦瑟端起茶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亮起了一丝光,但很快便湮灭不见了。
锦瑟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真的并不知道司炎到底去了哪里,“姑娘即便是如此说,我也确实不知道司先生去了何处,半年前司先生还曾答应过我,要为我的曲子填词呢,直到现在也没见他写出来,若是姑娘找到了司先生,记得帮我提一嘴。”
“师父他还会填词?”尹桑有些惊讶,她认识司炎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还会给曲子填词。
“当然了!”提到填词,锦瑟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一些,看起来这件事情她很感兴趣,“我曾写过很多曲子,基本上都是司先生填词,他填的词很有意境,来这儿的文人墨客最是喜欢。”
听锦瑟这么说,尹桑倒是发现原来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司炎,至少连他会填词都不知道。
见锦瑟不愿意透露司炎的行踪,尹桑也不愿意继续为难她,便起身说道:“既然锦瑟姑娘并不知道师父去了哪儿,那我也不便打扰了,若是师父他来找姑娘你,劳烦你和他说一声,我想见一见阿娘的老朋友,越快越好。”
锦瑟微微颔首,“若是司先生来了相见欢,我一定替姑娘把话带到。”
尹桑点了点头,然后便离开了相见欢。
目送着尹桑离开之后,锦瑟转身回到了屋里,走进了一间厢房。
即便现在是白天,房间里窗户紧闭,光线昏暗,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坐在窗户旁,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在修剪面前的盆栽。
锦瑟进来之后便关上了门,走到了男人的身侧,看着他修剪枝桠。
过了一会儿,见男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剪刀,锦瑟说道:“你将它修剪得再好看,若是终日不见阳光,它也无法活得太久,”
司炎拿着帕子擦手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淡然一笑,“若是从小便活在黑暗中,也还是能够活得下去的,至于能够活多久,听天由命吧。”
听见这话,锦瑟顿时皱起了眉头,好看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怒意,只见她大步走到窗户前,突然打开了半扇窗户,明媚的阳光从外头照射进来,洒在了那株盆栽上面,也撒在了司炎的身上。
或许是太久没有见到阳光了,阳光照着进来的那一瞬间,司炎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了照在脸上的阳光,皱起了眉头。
“若是他曾经见过光呢?曾经见过了光,却再次回到黑暗之中,又能够活多久?”锦瑟质问司炎,不知是因为太生气,还是太失望,不由得红了眼睛。
锦瑟已经不记得,司炎是从哪天开始便一直躲在这间房里,哪里都不去,甚至连他一直都很宝贝的徒弟也不去保护了,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窗户也不打开,躲在黑暗的角落里。
看着司炎如今这副模样,锦瑟最终还是心软了。
她走到司炎的面前蹲了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将他挡住脸的手拉了下来,露出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
“我知道很多事情你都身不由己,若是很多事情你不忍心去做,锦瑟便替你去做,你尚未完成的事情,我来替你完成。”
锦瑟红着眼睛看着司炎,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这是她第一次与他如此亲近。
司炎听见锦瑟的话,抬眸看向她,满眼疑惑,“你想做什么?”
而司炎话音刚落,却见锦瑟突然在他面前扬了一下手,淡淡的白烟扑面而来,很快他便开始浑身发软,顺势倒在了坐着的软榻之上。
“锦瑟,你要干什么?”浑身都使不出力气的感觉使司炎感到恐慌,他满脸惊恐的看着锦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锦瑟深吸一口气,仿佛做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我记得我之前说过,我的命是先生给的,先生若有需要,可以随时拿走,如今先生既然有完不成的事情,锦瑟便替你完成,待事成之后,锦瑟的命便随先生处置。”
听见这话,司炎顿时明白了些什么,他皱着眉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锦瑟,“你是石长老的人?”
除了这个身份,司炎想不出锦瑟还有什么理由对他这样,以及说出那些话。
然而锦瑟却没有回答他,而是从怀中拿出一颗小药丸,给他服了下去。
“方才给先生吃的是软筋散,所以先生不必白费力气企图运功,接下来这几日,便安心待在这里吧。”
锦瑟说完,不顾司炎的呼喊与威胁,直接离开了房间,临走时还不忘记把门锁上,并且安排了两个小厮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