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府。
沈霆笥的房间门口,不停地有婢女进进出出,神色匆匆,进去时端的盆里是热水,出来的时候却是一盆血水。
这次从里头出来的是孔嬷嬷,一直守在外头的沈霆笥立马拦住了她,神色焦急,“她怎么样了?”
“尹姑娘暂时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她失血过多,老奴这就去炖些补汤来,殿下您可以进去了。”
听见孔嬷嬷的话,沈霆笥立马跑了进去。
床上的人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正在收拾药箱的太医见沈霆笥进来了,放下东西正要行礼,却被沈霆笥拦住了,“她情况怎么样?”
太医皱着一张脸,很是为难,但是又不敢不说,“回殿下的话,这位姑娘的伤在小腹,匕首插进去后又立马拔了出来,虽然殿下您已经止血过了,可姑娘还是流了太多的血,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可是……”
说到这里,太医一脸为难,似乎有什么话不太好说。
太医的神情看的沈霆笥心急,“但说无妨,不可有隐瞒!”
“那匕首刺进去太深了,又恰好在小腹之上,虽然说姑娘已经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她毕竟是女子,只怕日后若想孕育子嗣,会有些困难,即便是老天庇佑怀上了,也是要吃些苦头的。”
“哐当——”
身后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沈霆笥转身看去,却见孔嬷嬷愣在原地,手里的汤药撒了一地。
“老奴失手了,这就去重新端一碗来。”回过神来的孔嬷嬷连忙将地上的碗捡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出去了。
沉默了一会儿,沈霆笥对太医说道:“能治便治,若实在没办法……她的身子最重要。”
“是。”
太医离开以后,沈霆笥一直守在尹桑的床头,一步都不敢离开。
自从尹桑答应了要嫁给他,他便时时刻刻都想见到她,今日天刚亮,扛不住思念的他悄悄溜进了尹桑的院子,却发现她不在。
最后他叫醒了夏稚,不知情的夏稚猜测尹桑可能是去找尹芊洛了,告知了沈霆笥去别院的路线,于是他便骑马去寻了。
等他到了别院的时候,却发现尹桑已经晕倒在了地上,还被人刺了一刀。
别院很偏僻,附近没有医馆,他只能暂时帮尹桑止血,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他握着尹桑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帮她取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若让他知道凶手是谁,他一定要将此人千刀万剐!
身后传来脚步声,孔嬷嬷端着药走了进来,看着沈霆笥难受的神情,不禁有些心疼。
“殿下,朝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您去处理,尹姑娘就由老奴来照顾吧。”
为了尹桑,今日沈霆笥连早朝都没去,轻便如今代理朝政的是沈南浔,那他也总该进宫给个交代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沈霆笥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他小心翼翼地将尹桑的手放进了被子里,转身对孔嬷嬷说道:“她的手很凉,去准备几个汤婆子来,本王进宫一趟,晚些再回来。”
“是。”孔嬷嬷点头回应。
走到门口,沈霆笥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看着孔嬷嬷,“嬷嬷,关于她以后可能无法生育这件事情,希望嬷嬷能够保守秘密,别让她知道。”
一个女子如果没有办法生孩子,那对她来说将会是莫大的痛苦,沈霆笥虽然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瞒着尹桑一辈子,但是他希望能够瞒多久就瞒多久,以后知道,总比现在知道要强。
孔嬷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了解沈霆笥的性子,若是认定了一个人,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他既然如此说,便是已经做好了永无子嗣的打算。
尽管孔嬷嬷不希望沈霆笥这样,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能随着他去了。
沈霆笥刚出王府,就见鬼青骑马赶了回来。
“殿下,查清楚了,整个别院的人都死了,李清荷也死了,只有尹家二姑娘不知所踪,她有最大的嫌疑。”
听见这话,沈霆笥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想办法找到她,直接带到府上。”
倘若真的是尹芊洛伤的尹桑,哪怕她们两姐妹情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把她处理掉!
——
“你说你要娶永宁侯长女?”
御书房内,沈霆笥跪在地上,而上座的陛下却皱紧了眉头,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南浔。
“是!臣心悦于她,想娶她为妻,求陛下赐婚。”沈霆笥跪伏在地上,这是他自回来之后,第一次向陛下行如此大礼。
但即便是有事相求,也始终不肯叫一声“父皇”。
听到沈霆笥肯定的回答,上座的老皇帝却突然笑了起来,“这还真是有趣,昨天晚上皇后也向朕讨要赐婚圣旨,要的人也是永宁侯的长女。”
听见这话,不仅跪在地上的沈霆笥愣住了,站在一旁的沈南浔也愣住了,虽然皇后之前也提过这件事情,但是已经被他明确拒绝了,他没想到皇后竟然会自作主张的直接找陛下赐婚。
看了看两兄弟的反应,陛下继续说道:“昨夜皇后说了一大堆子夸奖那女子的话,她素来甚少夸奖人,朕只以为她是想儿媳妇想疯了,却没想到你竟然也看上那丫头了,那丫头当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吗?”
看着陛下脸上不知所意的笑容,沈南浔立马走上前跪了下来,“父皇,母妃是误会儿臣的意思了,之前儿臣跟母妃提起过尹家大姑娘,当时本意是想让母妃帮七弟求赐婚的,却不曾想母妃竟误会了儿臣的意思,还擅自做主的同父皇提起赐婚一事,等儿臣回去一定和母妃解释清楚,望父皇莫要怪罪。”
“擅自做主?”陛下听见沈南浔的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逐渐浮现出了不悦的神色,“你都这么大了,太子府的那些良娣们你碰都没碰过,你以为朕和你母后不知道吗?你母后难道不应该着急吗?她为你挑选太子妃,这叫擅自做主?”
陛下越说越生气,说话的语气重了些,一口气没缓上来,猛地咳嗽了几声,一旁的太监连忙递过去茶盏。
“父皇息怒,母妃为儿臣挑选太子妃没错,但是儿臣对永宁侯府的大姑娘真的没那个心思,既然是将来要共度一生的人,为何不让儿臣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呢?”
沈南浔心急地解释,担心陛下会有所误会,毕竟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表面上是一桩喜事,可却关系到皇室的未来。
看着沈南浔着急的样子,陛下的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了,“心仪的女子?那你说说,你心仪谁家的女子?你若是真的有心仪的女子,朕倒是考虑可以让你们兄弟俩同时办婚事,倒也是美事一桩。”
可是陛下这一问,却让沈南浔犯了难,他真正心仪的女子娶不得,可他也不愿意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毁了那女子的一生。
“儿臣尚未找到,若是遇到了心仪的女子,定当前来求父皇赐婚。”
陛下听见这话,气的将手上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洒出去的茶水险些打湿了奏折,一旁伺候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等你找到心仪的女子,朕都入土了!”说到这里,陛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了一下,“朕看平阳郡主就很不错,适合太子妃人选,虽然偶尔刁蛮了些,但不论是家世还是外貌,与你来说都还算是相配,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一听到陛下有意让魏梨泱做太子妃,沈南浔更加急了,“父皇,平阳郡主她不适合!”
“她哪里不适合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大臣都盯着你立太子妃的事情,总之不管怎么样,你今年一定要立太子妃,要么你找一个你满意,朕也满意的,要么你就娶平阳,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陛下的言语中带着不可置喙的语气,丝毫不给沈南浔拒绝的机会。
明明是自己来求赐婚圣旨的,可是现在,沈霆笥却只能跪在地上,听着自己的父亲讨论着兄长的婚事,此刻的他再也没了耐心。
只见沈霆笥突然站了起来,拱手道:“既然父皇与太子有事要商量,微臣就先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还不等陛下允许,沈霆笥便转身离开了御书房,哪怕身后传来沈南浔的呼喊声,他也当做没有听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今夜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暂时放下了以前所有的恩怨,鼓起勇气来这里找他的父亲,可是最后的结果还是一如他所想的那样。
他只是想把心爱的女子娶回家,这样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去保护她,但凡她受一丁点儿的伤害,他都可以随时站出来去保护她。
可是他父亲的心里,始终都没有他这个儿子的位置!
沈霆笥从御书房出来之后,还没走出去多远,沈南浔便追了上来。
“阿渊,你别误会,我根本不知道母妃和父皇提了这些事情,我是不可能娶尹桑的!”
沈霆笥停下脚步,看着向来沉稳的沈南浔此刻却一脸着急,他张了张嘴,最后把想要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我知道,我了解你的,不必特地跟过来解释。”沈霆笥拍了拍沈南浔的肩膀,然后转身便离开了。
看着沈霆笥离开的背影,沈南浔总觉得,他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一直藏在心里的那点小心思。
或许只要不说过这件事情,他们兄弟俩就可以一直像以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