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坐在月星楼顶的两人身上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月光,这一刻,沈霆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能够和喜欢的姑娘一起坐在高处欣赏夜景。
“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吗?”尹桑问沈霆笥。
沈霆笥摇了摇头,“只来过两次,第一次是胭脂过生辰,她非要在此处放烟火,可汗不放心,便让我来陪她。”
沈霆笥怎么说也算是胭脂口头上的师父,虽然他从未答应过,但是赫连治还是很相信他的。
“那还有一次呢?”尹桑仰头看着沈霆笥,见他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便追问道。
沈霆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还有一次,是从战场上归来,打了胜仗,心里高兴,正好距离西域近,便来此处喝了一夜的酒,睡在了这里。”
明明是打了胜仗,嘴上说着高兴,可是尹桑却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高兴的意思,她在想,那一仗一定很难打吧!
正如尹桑心里所想的那样,那一仗确实很难打。
五万将士上了战场,最后却只回来了三百人,没有一个人的身上是完好无损的,就连沈霆笥的胳膊也也受了很严重的刀伤,不仅如此,他还失去了一名最得力的手下。
那一战,是他生平最记忆深刻的一场战争,就算是现在,他时常也会梦到那一场战争。
每一个血肉模糊的脸都清楚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即便是醒来后也忘不掉。
“不管过程如何,最后也都赢了不是吗?”尹桑看着沈霆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是安慰,也是鼓励。
“对!”沈霆笥点头,“只要最后赢了就好。”
只要最后赢了,就并没有辜负那些战死的将士们。
直到这时候,沈霆笥才突然反应过来,他想带尹桑在此处,明明是想让她开心的,可结果他却说了一些很难让人高兴得起来的事情,连忙岔开了话题。
“听说你今日傍晚去逛集市了,下次如果想出去,一定要找人陪着你,毕竟这里是西域,你又是陌生面孔,难免会遇到危险。”其实沈霆笥最主要的还是担心西域里藏着别国的细作,尹桑又是尹仲怀的女儿,难保不会被别人盯上。
说到去集市,尹桑突然想起了她藏在怀中的东,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给沈霆笥。
“怎么了?”沈霆笥看出尹桑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犹豫片刻,尹桑从怀中拿出了香包,“这是我今日在集市上买的,那摊主说有助于睡眠,送给你。”
沈霆笥接过香包,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夜里睡得不好?”
尹桑:“???”
这个憨憨是不是关注错了重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直男?
“我当然不知道你夜里睡得好不好了,只是出去逛街看见了这个,所以便给你们一人买了一个,不过现在看来是买对了。”见沈霆笥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尹桑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了过去。
然而沈霆笥却因为她的那句“一人买了一个”而有些失落,他原本还以为她是特地买给他一个人的。
“那我就收下了。”不过这是他第一次正式收到尹桑送的礼物,虽然不是特地买给他的,但是他还是很开心,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怀中。
高处不胜寒,尹桑在星月楼站了这么久,觉得有些凉意了。
一阵夜风吹来,尹桑闻见了一丝淡淡的酒味儿,她这才想起来,今夜沈霆笥在王宫内喝了不少酒,此刻又在这里吹冷风,只怕明日早上起来一定会头疼。
“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沈霆笥点了点头,“好,若以后你想来,我便再陪你过来。”
“好!”尹桑知道,以后再想来也没那么容易了,但是她依旧很期待。
沈霆笥和尹桑从星月楼出来后,已经很晚了,集市上也没有几个人了,两人便直接回到驿站休息了。
翌日。
清晨,沈霆笥突然惊醒,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昨夜也不知道是喝了太多的酒,还是尹桑送给他的香包起了作用,一整夜他都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他最讨厌这种睡得很沉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置身于危险之中,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所以刚才他醒过来的时候,才会觉得很害怕。
沈霆笥坐在床上,曲起一条腿,撑着胳膊揉了揉有些涨疼的脑袋。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门被推开了,沈南浔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砚星。
砚星将醒酒汤放在了桌子上,“七爷,这是醒酒汤,您趁热喝了吧。”
“不喝!”沈霆笥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他想来酒量好,很少喝醉,但即便是喝醉了,他也不会靠喝醒酒汤来醒酒,因为他觉得醉酒对他来说原本就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砚星闻言,轻咳一声,强忍着笑意,“既然七爷不想喝,那属下就还给尹桑姑娘吧。”
砚星说着,伸手就准备去将那醒酒汤端走,却听得床上的人喊了一声:“等等!”
“怎么了七爷?”砚星装作不明白的看着沈霆笥。
沈霆笥起身穿了鞋子,走到桌子旁,看了一眼砚星手上的的醒酒汤,然后问沈南浔,“这是桑桑做的?”
沈南浔点了点头,“方才正好遇上了,听我说找你有事,尹桑姑娘就让我顺道一起送过来。”
得到沈南浔肯定的回答,沈霆笥拿过砚星手里的醒酒汤,坐下来就喝了起来。
看着沈霆笥打脸来的如此之快,砚星忍不住笑出了声儿,但是在看见沈霆笥那吃人似的目光时,瞬间收起了笑容,默默地站在了沈南浔的身后。
“找我何事?”沈霆笥边喝边问,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沈南浔坐在对面,轻摇手中的折扇,缓缓开口,“小可汗派人来了,邀请我们去狩猎场,说是今年来了许多珍奇的动物,想要与你比试一场。”
听到这里,沈霆笥已经一脸的不耐烦,“这个季节去什么狩猎场,不去!”
沈霆笥每年都会去围猎,但一般都是秋季才会去,而且他以前每年都会和军中将士们上山围猎,早就已经厌倦了。
闻言,沈南浔淡淡地“哦”了一声,“既然你不想去,那我就让砚星去说一声,免得小可汗白等。”
说到这里,沈南浔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故意大声地对已经走到了门边的砚星说道:“对了,你也去同尹桑姑娘说一声,她方才说很想去看看来着,你就说七弟他不想去,所以大家就都不去了。”
沈南浔话音刚落,只见坐在对面的人已经站起身来,抬腿向门口走去。
“哎!你做什么去?”沈南浔故意问他。
“狩猎场!”沈霆笥幽幽地丢下这三个字。
瞧着沈霆笥不想去却不得不去的模样,沈南浔忍不住偷笑,折扇遮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明亮而又藏了一丝幽暗的眸子。
人一旦有了软肋,就太容易受制于人了,即便是沈霆笥也不例外。
——
狩猎场上,赫连昊已经等候多时,却迟迟不见沈霆笥他们出现。
将军风鸣更是等得急不可耐,在大站外来回踱步,最后实在是等不及了,冲进了营帐里,“小可汗他们到底还来不来?若是不来,本将军可要回去训兵了!”
“你这么急做什么?我不是已经派人去请了么!肯定会来的,放心吧!”
赫连昊虽然等得也有些不耐烦,但是他知道即便是沈霆笥不来,沈南浔也一定会来的。
作为大梁的太子,沈南浔这次来到西域,代表的便是整个大梁,所以他相信沈南浔一定会应邀。
赫连昊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兵从营帐外走了进来,“小可汗,大梁的太子殿下和豫王殿下他们来了!”
“可算是来了,急死老子了!”风鸣一拍大腿,赶紧出了营帐,赫连昊也跟着走了出去。
两人从营帐里出来,本以为他们只带了尹桑一个人,却不想是带了三位姑娘。
风鸣看着一旁三位娇滴滴的姑娘,顿时傻了眼,也顾不上什么礼节问题了,“我说这位太子殿下,这里是狩猎场,您带着三位姑娘来算是怎么回事?”
沈霆笥只笑了笑没说话,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身旁的沈霆笥。
他哪有什么闲情逸致带姑娘来狩猎场,尹桑是个闲不住的,听说他们要来狩猎场,自然也想跟着来了,沈霆笥岂有不带她来的道理。
这尹卿又是尹桑的妹妹,尹桑自然不会将她留在驿站里,那么剩下的这一位素檀,尹玄祎自然是不会将她一个人留在驿站里了。
“风鸣,不得无礼!”赫连昊走了过来,瞪了一眼风鸣。
风鸣被赫连昊凶了一顿,只好退到了一旁。
赫连昊朝着沈南浔行了一礼,笑道:“抱歉,我手底下的这些人都是些粗汉子,平时散漫惯了,不像你们中原人注重礼节。”
“无妨,正所谓入乡随俗,既然我们来到了西域,便按照你们西域的规矩来好了。”沈南浔一如往常,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但却让人看不出他的内心所想。
尹桑站在沈霆笥身侧,看着面前的沈南浔和赫连昊,总觉得两人之间闪着电石火光,今日一定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