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等会儿我先帮你洗个热水澡，再把你换洗干净，你身上脏兮兮的，难闻死了。”
“你嫌弃我？”
黎苑颜佯装怒气，抬眸盯着黎娇。
“不是，我只是担心你。”
黎娇赶忙解释。
黎苑颜哼了声。
“那你还不快烧水，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噢！”
黎娇闷闷地应着，跑去烧水了。
乾渊从屋里走出来，看着黎娇在灶膛前烧火，眉头皱得紧紧地。
“娇娇，这种粗活你让你二姐来干就好了，你一个丫头片子，别累坏了。”
“嘿嘿……”
黎娇憨傻的笑了笑。
“我力气大嘛，我想帮我二姐分担点。”
乾渊叹了口气，没再阻止黎娇了，这几年家中条件艰苦，大嫂王秀娥又经常苛待他和他的两个妹妹，家里吃喝拉撒都是大伙儿轮着来。
“爹，我给您送饭来了。”
乾渊推门进屋，将手里的饭盒递到黎爷爷的桌上。
这时，院门被敲响，一个穿戴朴素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满脸堆笑道：“爹，听说卫国考上童生了。”
黎爷爷放下旱烟杆，朝乾渊招了招手。
“卫国啊，快过来见过你叔。”
乾渊朝黎叔叔喊了声：“叔好。”
乾渊比黎叔叔小三岁，他是乾渊的大伯，也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
“嗯。”
黎叔叔点点头，视线落到乾渊身上，惊讶地挑挑眉。
“哟！咱们家出息了。”
“大哥，你就少说两句吧。”
黎婶婶从屋内走出来，她是黎爷爷的续弦，叫王秀娥。
她长得普通，皮肤黝黑，头发稀疏，衣服补丁摞补丁，一双眼睛贼溜溜地转动，一看就不是安份守己的主。
王秀娥把饭菜摆好后，笑吟吟地朝黎爷爷道：“爹，您歇着吧，我去给卫国收拾东西去。”
说完就走了。
她一离开，原本坐在凳子上的黎娇也跳下椅子往外走去。
“卫国啊，你咋回城呢？我看你爷爷似乎不太舍得让你走啊。”
黎婶婶瞅着正准备收拾包袱的乾渊，试探地问道。
“爹病了，家里穷，医药费花不起，只能我回去了。”
乾渊淡淡说道。
“我已经跟我爹娘说清楚了，我会努力读书挣钱，争取明年参加乡试，到时候我一定能考上。”
黎婶婶笑着鼓励道。
“嗯，我会努力的。”
乾渊坚定地说，眼底划过一丝精芒，他现在是秀才了，一个月五斗米供他吃喝，一个月二两银子，足够了。
……
翌日，黎娇和乾渊起床洗漱，穿戴整齐，背起行囊往镇上的方向走去。
黎娇和乾渊都是十一岁，正式开始启蒙念书。
他们这辈人的启蒙都在私塾念，私塾离村子有些远，走路得半个时辰左右。
两人沿着土路一直走，没过多久便来到一处山坡。
山坡上栽种着一棵棵苍劲的梧桐树，郁郁葱葱。
两人找了处平坦的草坪蹲下来刨土，准备挖一个坑，埋掉黎苑颜的衣裳和鞋袜。
乾渊一边挖土一边感慨：“娇娇啊，你说你二姐咋那么笨啊，连饭都不会烧，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我和大哥伺候她，真是个懒货。”
他们的大姐黎莲，比乾渊小两岁，已经嫁人了，夫家是邻县的富户。
黎莲和婆家闹矛盾，搬回娘家住，乾渊的两个表妹则在镇上的学堂读书。
乾渊家是个贫困户，家里只有他和他大哥一个壮劳力，他大哥是猎户，每隔一段时间会进山打猎，家里根本没啥钱，全靠乾渊每月寄回来的二十文钱。
乾渊每年都会往回寄一笔钱回来，其实就是他攒的私房钱，黎莲和表妹都用不着钱。
而乾渊为啥突然变得勤奋刻苦了？
因为他在镇上的私塾里当差，私塾管午餐晚餐，工作量比较轻松，除此之外还包括每周固定的半天假期，每个月领八十文钱，逢集日还有肉买。
乾渊不喜欢他大姐，也不喜欢他表妹黎莲，他讨厌那对母女！
他恨透了那对虚伪的母女！
乾渊的堂姐是大姑奶奶家的女儿，名唤黎娇。
大姑奶奶早年丧夫留下一双儿女，大姑父在镇上当捕快，黎娇和黎苑颜都是由她抚养长大，大约在四年前，大姑奶奶和大姑父一场车祸去世了，只剩下孤独单薄的黎娇和年幼的弟弟。
大姑妈和姑爸都疼爱黎娇，对她百般纵容，乾渊就是被大姑妈养大的，他对大姑妈和大姑爸怀着深深的孺慕之情，却因为他二姐黎苑颜的关系变得仇恨起来。
“娇娇，咱们这次去省城是要去京城找爹吗？”
乾渊问黎娇。
“去京城找爷爷。”
黎娇点头，她的任务是照顾好爷爷奶奶和大伯和二伯，保护他们的安全。
“你们姐弟俩怎么站在这里说悄悄话。”
黎苑颜的奶奶赵春兰走过来问。
赵春兰长得尖酸刻薄，说话语气冲，总是阴阳怪气地讽刺黎苑颜和黎娇两姐弟不是她亲孙女。
“娘，娇娇说要帮我们挖坟。”
黎娇抬头朝赵春兰甜甜一笑。
“哦？娇娇懂这么多？”
赵春兰狐疑地瞧了黎娇一眼。
“别瞎折腾，赶紧挖吧。”
“知道了，奶。”
黎娇乖巧答应，继续低头挖坟。
乾渊看了黎娇的背影一眼，垂眸沉思片刻，心想：等到了京城再找机会脱离黎家。
黎娇的异常，让他产生了怀疑。
虽然他对黎娇并无什么印象，但黎娇的言行举止都像个小大人。
可惜他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想多了，毕竟他和黎娇同龄，又同是孤儿，性格可能有相似之处。
乾渊很快就抛弃了自己荒唐的想法。
他们姐弟仨今年七岁，已经能挖土了。
乾渊先将坟墓填平，然后拿起锄头，一锹一锹地挖起来。
乾渊挖了一会儿，突然停下动作，皱了皱眉，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腐烂味，难道是尸体腐臭了？
他立即停了下来，仔细查看。
这时，黎娇抬起头来，望着他。
乾渊对她微微摇头，表示没事。
黎娇见状，便没吭声了，继续挖。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们终于挖到黎苑颜的棺椁。
乾渊把棺材盖推开，入目所及，黎苑颜身上插满了白色菊花，脸色发黑，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死不瞑目。
黎娇吓了一跳，猛地扑向乾渊，惊叫出声。
“哇……”
乾渊忙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柔声哄道：“娇娇别怕，你二姐只是睡着了。”
这具身体原主是个胆小鬼，一看到棺材里躺着的尸体，就吓晕了。
乾渊扶着黎娇坐下，又拿起水壶倒了杯水递给黎娇。
“快喝口水压压惊。”
黎娇捧着茶杯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凉水，这才缓解了害怕的情绪。
随后乾渊跪在地上，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二姐，从小到大你对卫国最好了，我一直想替你报仇雪恨，可是我没有办法......呜呜......”
“卫国不孝。”
乾渊抹泪哭泣。
黎娇听完乾渊诉说自己的委屈，心里唏嘘不已，同样是姐妹，为什么待遇差这么多呢！
不过乾渊说的这番话也确实令人触动。
她从小在大姨的呵护下长大，虽然有大姨的偏袒，但是黎玉凤一碗水端平，对她极好，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女好，这也是她愿意和黎玉凤相依为命，把她当亲娘的缘故。
只可惜她太懦弱，太善良了，受人蒙蔽也不愿意分辨。
“你放心，我们不仅要替你报仇，以后也会好好孝顺你的爷爷奶奶。”
黎娇承诺道。
乾渊擦干眼泪，抬头看黎娇：“谢谢娇娇。”
“不客气。”
黎娇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
“卫国哥，你饿了没？我肚子饿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