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尖叫着,手脚并用地向后缩,拼命地想要远离他。
她蜷缩在床头,用被撕破的睡衣紧紧裹住自己,一双被泪水浸透的眼睛,充满了悲愤。
简洐舟跪在床上,就那么看着她,不敢再上前一步。
“我错了……安安,我真的错了……”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卑微得不像话。
“我混蛋,我不是人……你打我,你骂我,怎么样都行……”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试图靠近。
“别过来!”沈念安再次尖叫,声音里带上了濒临崩溃的哭腔。
她的反应,让简洐舟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她,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看着她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身体……
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只是因为一张照片,就失去了理智,就用最残忍,最羞辱的方式,去伤害他最爱的人。
他亲手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摔得粉碎。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在安静的房间里炸开。
简洐舟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力道之大,让他自己的脸颊瞬间就红肿了起来,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又抬起了手。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宣泄着心中无边的悔恨和对自己的憎恶。
他希望这疼痛,能让他清醒一点,能让眼前的女人,消一点气。
然而,沈念安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她的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脸上还挂着泪痕,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再也没有了任何情绪。
没有愤怒,没有委屈,甚至没有恨。
只剩下一种,死寂的,空洞的,让人心头发寒的平静。
她看着他自虐般的行为,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在上演一出滑稽的闹剧。
简洐舟的心,随着她眼神的冰冷,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他宁愿她哭,宁愿她闹,宁愿她像刚才那样打他骂他。
也好过现在这样……这样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安安……”他停下了动作,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近乎脆弱的乞求,“你别这样看我……我害怕……”
沈念安终于开口了,“出去。”
只有这两个字。
简洐舟没动。
“我让你,滚出去。”
“我不走!”简洐舟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滚!”
沈念安猛地抓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他狠狠地砸了过去。
“砰!”
水杯砸在他的额角,瞬间碎裂开来。
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皮肤,鲜血顺着他的额角,蜿蜒而下,滴落在他白色的衬衫上。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依旧固执地看着她。
“除非你原谅我,否则我死也不走。”
沈念安看着他这副偏执疯狂的样子,眼底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了。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然后,她当着他的面,拿起了床头的电话,按下了前台的号码。
“喂,我房间里闯进了一个陌生男人,请立即帮我叫保安。”
电话挂断。
房间里,陷入一种可怕的死寂。
沈念安没有再看他一眼,掀开被子,赤着脚,径直走向自己的行李箱。
她从里面拿出了一套衣服,然后转身,走向浴室。
简洐舟额角的鲜血还在往下流,将他半边脸都染得狰狞可怖。他却没有去管,一双赤红的眼睛,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沈念安的背影。
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沈念安现在已经恨死他了。
换好衣服出来的沈念安,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她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两名身材高大的酒店保安,以及西装革履的酒店经理。他们看到开门的沈念安,又看到她身后房间里,那个额头流血,形容狼狈的男人,脸色瞬间一变。
“这位女士,您没事吧?”
经理立刻上前一步,将沈念安护在了身后,警惕地看着简洐舟。
保安也摆出了专业的戒备姿态。
“需要我们为您报警吗?”经理低声询问。
“不用报警,把他弄出去就行了。”
沈念安虽然很愤怒,但也没想真让简洐舟进局子。
“先生,您最好跟我们离开,不然我们会用暴力带您走。”
经理严肃地对面前这个气势强劲的东方男人说道。
简洐舟视线至始至终都没有从沈念安身上移开,看到她冷着脸,撇开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脸色又白了几分。
“安安,等你消气了,我再来找你。”
他转身往外。
小雅和另一个女保安听到动静出来,就看到看到自家老板额头带血,狼狈不堪的模样,全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简总!”
小雅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沈念安冰冷的目光,移到了她们身上。
“你们两人也走,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简洐舟闻言,脚步一顿,皱眉说道:“她们能保护你安全,不能走。”
沈念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笑。
“保护我安全?”
“到底是保护我安全,还是监视我,你心里清楚明白。”
“那张照片,就是她们拍给你的吧。”
话音落下,小雅就心虚地垂下了头。
简洐舟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去碰她,语气里带着乞求。
“安安,我错了,你别这样……”
“别碰我。”
沈念安猛地后退一步,厉声尖叫,对于他的碰触有了心理阴影。
“滚!”
她指着门口,嘴唇都因愤怒而在微微抖动。
“你们三个,都给我滚出去。”
简洐舟还想说什么,可沈念安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她不想再看到他的脸,不想再听他任何一句虚伪的辩解。
冲上前,用力去推还愣在原地的两个女保镖。
“滚啊!听不懂人话吗!”
紧接着,沈念安又转向简洐舟,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往门外推。
男人高大的身躯在她的推搡下,竟然后退了一步。
他不是没有力气反抗,而是不敢。
最后,沈念安将他们三个都推出了门外。
“砰!”
门关上。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跌坐在地毯上。
一门之隔的外面,简洐舟还没有走,他依旧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
额角蜿蜒的血迹已经半干,在他俊美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酒店经理和保安面面相觑,看着这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报警,客人说不用,请他走,他又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
小雅和另一个女保镖垂着头站在一旁,承受着那几乎能将人压垮的低气压。
就在这时,简洐舟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僵硬地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助理来电。
“简总,您要的资料……”
“说。”
“安格斯·马尔,五十八岁,当代著名印象派画家,德高望重,艺术界公认的大师。他……他有一个交往了三十年的同性伴侣,两人感情稳定,在圈内是公开的秘密。”
同性伴侣……
简洐舟脸色变了又变,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他错了。
错得离谱,错得可笑,错得无可救药。
他因为自己那点可悲又可笑的占有欲和嫉妒心,不分青红皂白地给她定了罪,还对她……
悔恨如同海啸,瞬间将他淹没。
他还怎么有脸站在这里?
他还怎么有脸,去求她原谅?
简洐舟的身体晃了晃,转过身,对小雅和方静命令道:“你们两个,留下来,保护好她。”
说完,他便逃也似的离开了酒店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