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沉,公主殿内已经点起了红烛。
烛光摇曳,昭和殿热闹的人声传来,显得公主殿格外萧条静谧。
凤识微任由伺候的宫娥们梳妆打扮,铜镜中那个眉目如画的人,仿佛不是自己,大红色的喜服一层层加叠上身,仿佛千斤重,压得凤识微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宫娥目光惊艳,口口称赞,凤识微努力挤出一抹笑意。
凤识微安静做在床榻上,一旁的宫娥早已被昭和殿那边热闹的人声吸走了心神,时不时的探头张望,却哪里看的到什么,又怕被凤识微发现,真真是好生辛苦。
这个年纪的人,可不就是爱玩爱热闹的年纪。
“阿晴,王妃殿下都准备好了吗?”
门外传来一道女声,阿晴认出来是天后身边的紫萱,以为是天后派她过来查看这边是否妥当的,毕竟吉时快到了,阿晴不敢怠慢,急忙回道“紫萱姐姐,王妃殿下已经准备妥当。”
“妥当就好,你怎么还在这里?去昭和殿那边可热闹了,走吧一起去吧。”
“这……”阿晴犹豫,她毕竟是负责这边的,二殿下还没有来接人,按理她是不可走开的,“……我还是等二殿下来接走再……”
凤识微暗叹一口气,轻声道“你去吧”说着拿起一侧的红盖头,直接盖上。
“走吧,王妃殿下已经盖好盖头,没事,二殿下马上就来,今日大喜谁不想凑热闹……”
紫萱一边轻声说,你一边拉着阿晴的手就走,阿晴还想说什么,人已经被紫萱不被声色地拉出了门……
轻薄的红盖头挡住了烛光,也挡住了外面热闹的嘈杂声。
凤识微顿时觉得清净了不少,连内心深处的烦躁都压下去了不少。
她双手拢在袖中,手中握住是一根银色的簪子。
轻轻抚摸簪子,心中暗暗思忖“未玄应该没有来吧,仙界之人入不得万元宗,请帖大抵是给了东白岱的镇长,镇长从不出小黑屋,肯定是不会来的了,而他应该也不会告诉未玄,镇长不是多事的人,也好……”
殿门吱呀一声轻响。
凤识微毫无察觉,她还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手中的银簪被她一遍又一遍的抚摸。
踢嗒……踢嗒……
突然几声脚步声传来,声音之大,终于让凤识微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她不动声色地将银簪塞回袖袋中。
“阿晴不是让你去吗,怎么还没走。”
踢嗒……
脚步声没有走远,反而更近了。
凤识微有些无奈“你去吧,我已经盖上盖头,二殿下是不会怪罪于你,放心好了,那个魔……”凤识微本想再问魔族可有人来,可惜没有来的及问出口。
“是啊,还能有什么事”
一道低沉嗓音传来,打断了凤识微后面的话。
凤识微浑身一怔,盖头下的双眸猛然睁大。
这时未玄的声音,未玄。
“这么着急就盖上了盖头,吉时还未到不是吗?”未玄嘲讽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是凤识微完全听不出他的嘲讽,脑海中只有一道声音“未玄,是未玄,未玄来了……”
凤识微啰啰嗦嗦捏住盖头的一角,猛然拉下……
四目相对,思念的人就在眼前,凤识微鼻头一酸,泪水涌上眼眶,未玄清瘦了不少,耳侧居然出现几根白头发。
“未~玄~”
凤识微努力压抑情绪,想要叫出他的名字,最后不过是对了一个口型,和一声模糊不清的音节。
未玄在对上凤识微双眸的那一刻,整个人一怔,呼吸都跟着停止,她为什么是这么一副委屈模样?她不是另择良木,将他彻底抛弃脑后了吗?怎么现在又是为什么哭?
是愧疚?
他不需要。
“可惜,来的仓促来不及准备贺礼”未玄继续说,“不过好歹是……昔日。。旧友,也只能略表心意,希望……王妃殿下,不要嫌弃才好!”
未玄说着从袖袋中掏出一物,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凤识微心中如同被人狠狠插了一把刀子,尖锐的疼痛直窜四肢百骸。
昔日旧友?王妃殿下?
眼泪终于滑出眼眶,顺着眼角滴落下来,凤识微眼尾余光扫过桌案上的金鼎,那是凤族至宝,未玄把它带过来,作为贺礼。
好吧,就这样吧,她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让一切都过去吧,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只要他活着就好,不是吗?
凤识微扯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既然人家来恭贺她,总得有个表示不是吗?
“谢……”凤识微想说“谢魔尊大人盛情”可是一个谢字开开口就再也说不下去。
她目光不经意间瞥见未玄的左手,只见他左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因为创口太大,鲜血甚至来不及凝结,皮肉翻滚。
凤识微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再也说不出口,她面色一白,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怎么了,你……你怎么搞成这样,为什么不包扎,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凤识微起先语不成调,最后越说越快,几乎是对他吼起来。
未玄以为做好了她会说着冷情的话,他都已经做好了,要用什么口气,什么眼神,什么表情来祝福他,然后转过身去,从此一别两宽。
可是凤识微突然抓住他的手,突然担心,难过,受伤的表情,突然爆发的眼泪,把他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他只能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不用你管?你为何要假惺惺,我伤害自己有关你什么事?……”未玄声音越说越小“你一面招惹我,缠着我,说着好听的话,让我信以为真,一面转身就能抛弃我……转身就能嫁给他人,你把我当什么?”
离的近凤识微才察觉出未玄喝酒,原来他会来这里,原来他会说这些话,都是因为他喝了酒吧。
凤识微心中又恨又痛,恨自己无能,痛不能跟他走,为何不能不顾一切跟他走呢?
未玄抽出自己的手,凤识微指尖徒留一片衣角,心中各种不甘,那一瞬间她什么都不顾,张开双臂紧紧搂住未玄。
腰身被搂得铁紧,怀中之人将头埋在他胸前呜呜呜呜哭泣,未玄浑身戾气突然消失殆尽,他脑袋一热,一把搂住凤识微腰身,手臂一挥,消失在了殿内。
就在殿中二人消失的瞬间,窗外一道人影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