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燕小乙从七窍中同时流出血来,在脸庞上滑下七道血痕,足可见他炼体修为之深,血气之刚烈!
一个背着硕大朴黄葫芦的老妪轻轻摇头,满是同情,“可惜了,小伙子,不该走错道呀!”
燕小乙满嘴腥甜鲜血,蠕喏着抗辩,“我不是,我没有…”
国师捂脸叹息。
还是年轻,殊不知这种事,越描越黑啊。
老妪满脸了然之色,眼中怜爱满满,“我明白,大家都明白,放心,我们不会多嘴多舌的,年轻人走错道,圣人都会原谅的。”
众人纷纷附和,“是极,咱们修行中人,哪个国家我们没去过?走个偏门算什么,大家都是见的多了,不奇怪,不奇怪哈。”
燕小乙眼前发黑,一口逆血喷出,仰天便倒。
他一倒下,众人的目光就放在了其他几位将军身上。
肉眼可见,几位将军开始变红。
要不怎么说人家能当皇帝呢,武云空眉头都不带皱的,淡然松开和老对头紧握的手,恍若无事。
“楚楚答得不错啊。”
可不是嘛,俏尼姑都笑得直不起腰了。
“91分,优。”
武云空的皇帝同行搓着自己的手,那里还残留着炽热的兄弟情。
看到这个打分,他的目光变得忧桑,看一眼武云空,欲言又止,欲语还休。
答题继续。
《醒时同交huan,()》
“醒时同交huan,儿女忽成行。”
“嘶!”
尼姑揉揉笑疼了的肚子,“82分,良。”
“嘶!!!”
所以说艺术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呢。就见武云空的皇帝同行脸色一正,大手一挥,紧紧攥住武云空的双手,眼眶含泪。
【为了国家,寡人何惜此身!】
“贤弟!”
他紧握的双手如此火热,就连钢铁都能融化。
武云空面色一阵变幻,牙齿一咬,血咽下肚子,四目相对,再次回应眼前火热的目光,声音发颤。
“兄长!”
化神女冠刚睁开双眼,就见到如此激♂烈场面,不由得眼珠发直,流露痴迷神色,拼着莫大的毅力才强行移开了目光。
【贫道的心魔,又壮大了。】
把自己亲爹坑得满脸血的楚楚却是懵懵懂懂,她是鹦鹉学舌,骷髅怎么说她怎么念,连这些字都不怎么认识,更别说了解其意了。
小姑娘心里还美得很呢,只想着帮父皇大大长了脸面,不知道能得到怎样的奖赏。
【奖赏都无所谓,能帮到父皇,真是太幸福了。】
竹亭中的女尼笑容可掬。
“楚楚,童子的考核你已通过了,你想要什么奖励?”
楚楚摇摇小脑袋,“我还想答,这些题,简单,我都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题就答完了。”
说完,她甜甜一笑。眼睛弯成月牙,仰头看向自己的父皇。
武云空凄凉一笑,望天,这还不是你真实的实力吗?你拿出真本事,为父岂不是要去跳江。
他转头看一眼满眼热泪的老对手,相视一笑,各自懂了对方内心的苦楚,不由生起几分惺惺相惜之感,是了,就算跳江也洗不清了。
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收到传音,【武老弟啊,这世上,数你最懂我!】
望天,我还是跳江算了。
两个皇帝眉来眼去且不去说,俏尼姑却是微微一笑,道。
“嫌太简单了吗,这样吧,我再出一道附加题,你若是能答上,我就算你通过了真传弟子的测试,送你一份大礼。”
化神女冠眼睛一亮。
她可是知道,仙门中真传弟子和普通门人差距有若云泥。这种随便发给童子的奖励,想来只在他们这些人间界修士看来珍贵,但若是奖给真传弟子的传承,恐怕在仙天上也是广受垂涎的。
就是不知,楚楚能否答得上来。
楚楚自信满满,“请出题。”
“听好了,如是我闻,如何对?”
女冠心中一动。
尽管经历了大破灭,但‘如是我闻’这句许多佛经抬头的话,却是流传了下来。
佛经往往是佛的弟子记录佛陀讲法,如是我闻,我是这样听闻(佛说法)的,表示真实不虚。
要怎么对呢?难不成对‘无量天尊’?不对,无量天尊,对的应该是阿弥陀佛。
化神女冠期待的看向楚楚,默念默祷,祈祷着她能给自己一个惊喜。
俏尼姑也是饶有兴致,带着三分期待,却有七分笃定,笃定楚楚答不上来。
即使到仙宗大劫破灭之时,这一句也无人能对,是为万古绝对。
众人目光聚焦处,楚楚似乎只是稍一思索,便即作对。
“如是我闻,安非他命;安非他命,如是我闻。”
女尼愣住了。
“啪。”
那是女尼手中竹简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冲击,她的身影竟然如水面倒影般扭曲变幻。
众皆哗然,女尼却浑然不觉。
【我手中的竹简,曾见识过古神的黄昏,女武神昂着头在我面前骑行,也曾经历过量劫的大潮,天魔王泣着血在我眼前战死,诸天万族的起落在我手中画下,仙佛圣魔的生灭在我眼底流过。那群意气风发的理想主义者建立起来的大道,已然崩塌,那些蝇营狗苟的冷血卑劣者预言幻想的乱世,依言降临。这一切野心和梦想我都早已厌倦,青史读到这里,我快要发白眼花,掩卷沉思,忍不住苍凉一问,这就是我所见闻的吗?这就是我们的见闻吗?】
如是我闻,安非他命。
无情对。
道是无情却有情。
这就是命,命运的不仁慈,没有谁能轻易抵抗。
天地神人鬼,皆在命数之中。
但正因为自主自命如此的难得,我们的修行,一切众生的抗争,才如此的有意义。
相信吧,生命自会找到出路!
女尼拭去眼角泪滴,捡起竹简,拂去尘土,温和看向楚楚。
“满分,我必须奖励你。”
楚楚怯怯举手,“此情此景,我当时就想吟两句诗。”
“你说。”
楚楚小短手背在背后,左右前后走了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漫声吟道。
“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女尼扑哧一声,轻轻摇头,“小孩子心机太多可不是好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了。”
楚楚小脸臊得通红。
【臭骨头,都怪你,让我做这么羞耻的动作,你坏死了,故意让我出糗,我不理你了,就是理你,也不和你说话。】
满足了自己恶趣味试探的骷髅心满意足,【我不是,我没有,你说什么?哎呀,这里信号不好,我听不见。】
女尼招手让楚楚近前,小姑娘却恍若未见,众人自是不知楚楚的内心戏,只有金大家知道骷髅与楚楚能意识交流,此时心中早有所悟,心知定是骷髅借楚楚之口作答。
“你还耽搁什么,快快谢仙长赏赐!”
武云空看的心焦,一边说话,一边推了楚楚一把。
他趁此机会脱离了好兄弟的魔掌。
小姑娘便被踉跄着推入了之前连靠近都不能的竹亭,坐在女尼对面的石凳上。
女尼挥手,“你们都去别处吧。”
纯白空间骤然缩小,亭外所有人都被送出了此方空间。
只留下一座竹亭,两个人。
“我还有一对,可能答。”
女尼紧盯着楚楚如点墨的双瞳,似乎要透过这扇窗户,看到眼睛后面的另一个灵魂。
一个骷髅。
楚楚已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现在面对女尼的是另一个人。
好一会儿,骷髅才艰涩开口。
“能。”
他已预感到女尼要问什么。
“问菩萨,为何倒坐?”
果然,果然是这个问题!
骷髅左右为难。
“放心吧,他听不到的,”女尼似乎看出他的顾虑,“大概。”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骷髅只好回话。
“叹众生,不肯回头。”
俏尼姑深吸一口气,娇体后仰,露出缁衣包裹下颤巍巍的峰峦。
“魔天一昼夜,便是凡尘一千六百年,多少年了,你是唯一一个回头的。可惜,可叹。”
“那家伙果然有问题,女侠,大仙,救我啊!”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者太一,天道留一线生机,所幸,你一步步走过了所有的台阶,走在了唯一一条生路上。”
“生路往何处?”
“你没发现吗?石阶少了一块。”
骷髅满脸黑线,“不是吧,这就是生路?”
“你既已发现就是最好,我帮不了你更多了,记住,少了一块石阶。现在你就出去吧,不能再久留,他人若是问起,你就说我多问了一句诗。”
俏尼姑把手中竹简递给骷髅,自己虚化不见。
但她很快又重新凝实,脸色阴晴不定。
“算了,死就死吧!”
她凶神恶煞的捏住楚楚的脸,嘟着樱唇,恶狠狠印了上来。
温软,慌乱,潮热、甜美。
空气中洋溢着百合花香。
“真没劲,原来是这种滋味呀。”
她再次消失,最后的余音在空气中飘荡。
“年轻人,我很中意你,奋发努力,你会有远大的未来。刚才的事,你可不要乱想,那只是前辈对晚辈的祝福,没什么特别,你给我永永远远的记着前辈的味道,或者最好是忘掉,然后带着前辈的期许,努力的、努力的燃烧吧!”
骷髅都懵了,摸了摸发肿的嘴唇,一时陷入了哲♀学的迷思。
到底是谁,吻了她?而她,又吻了谁?
【唉,我算是知道当年如来,为什么说许女子入门修佛,让佛门早灭五百年,当真要命啊!】
回过神,起身就要走出竹亭。
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下。
手中竹简沁凉,舌头下面生出温润津液,幽幽禅香在鼻尖萦绕,隐约还有一抹女子幽香在空气中飘荡,眼听耳闻如此真实的世界,竟让他眼中含泪。
失去五感,对于一个智慧生命来说,无疑是足以折磨致疯的酷刑。
没有光也没有黑暗,甚至没有时间的短长,只有自己的意识,在寂寥虚空中孤独漂流。
【走出去,下一次感受真实的身体,感受真实的世界,就不知道是多久了,不知道那时,我有没有疯掉。】
拿着竹简的手,微微颤抖。
【我都做不了共产主义接班人了,为什么还要严厉要求自己?虽然我也觉得自己屌丝到LOW穿地心,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而且,还是女孩子的身体呢。
闻一闻自己,香香的。
【对不起,胸前飘飞的鲜艳红领巾,忘了我们在朝阳下红旗边,流着泪许诺相守终生的誓言吧,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残酷,充满着该死的背叛与谎言,你永远年轻,永远不会褪色,我却不能拒绝长大。】
【告别了,年少的充满希望的我,曾经答应自己的所有未来,遗憾我永远缺席了。】
【这班,我不接了!】
【说起来,到底是谁要我接班?接什么班?难道有皇位要我继承吗?】
胡思乱想着,做足了心理建设后,少女罪恶的手,缓缓伸向自己的胸脯。
欲进还退,一时间,只听见少女越发粗重的呼吸声。
眼看某人就要滑向不归的深渊,在他背后,忽然伸出一条修长玉腿,屈伸发力,狠狠将他踢出这方空间。
“去死吧!人渣!本师太真是瞎了眼,把未来交到你手里,这人间界,我看是要完啊!!!”
良久,她摸摸自己嘴唇,又一叹。
“邪念滋生,不仅是我,连他也被污染了吗?大概,真的是来不及了…”
……
广场上,忽的飞出一个娇小人影,脸面向下,重重砸在坚硬石板上,看着都觉得疼。
正是被踢出铁卷空间的楚楚。
武云空早就等着,唬了一跳,连忙扶了楚楚起来,两位皇子也是上前嘘寒问暖。
“女儿,你怎么这么着出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楚楚大小也是个武者,毫发无伤,揉揉脸,拍拍黄衫站起来。
“没什么啊,父皇,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让我接班,是谁呀?”
三皇子本来还挤着笑脸的,听得此话,脸都僵了,似哭似笑,活像个滑稽小丑。
武云空摆摆手,“先不说这个,尊者对你的聪慧也是十分赞赏,先回尊者的话。”
他扳着楚楚转身,却见欢喜罗汉满脸喜色,正站在楚楚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