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是第几次希望破灭,金乔乔的泪水不可抑制的涌出眼眶,大滴大滴打在地上,没有人能帮陈广,即使是这么强大威严的上古神兽也不能,他对自己那么好,他帮自己治伤,为自己出头,请自己喝酒,可他就要死了。
他摸了那么多次自己的肚子,趁人之危搂搂抱抱,自己可还没和他算账呢,他怎么就会要死了呢!
白泽几乎要张口把事情揽过来,他虽没有特意关注,但心境如同明镜留影,只是稍一回想,便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很快醒悟,他不用急,现在出手不是好时候,他必须要得到最大化的利益。
而且蹦蹦跳跳的活人陈广,与只剩一缕残魂的陈广,前者还要满足他种种索要,后者嘛,只需下个禁制,便是自己忠诚的奴仆。
更重要是,所有人都以为陈广死了,但他其实藏在我手里。
白泽这个场间最强者等于表了态,更不会有人行差踏错,站出来拉陈广一把。
陈广失望一笑,这一刻他深恨自己的无能,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还算什么男人!
“一刻钟后,我有一场赌斗,时间紧迫,帮不了你们了,你们离远一点,免得血溅到身上。”
人生不像是玩游戏,敌人不会跟着你升级的脚步走,甚至专门要大山压卵,而你没有存档也回不了头。
陈广面对的,就是好不容易才做完新手任务领了一把木剑,兴高采烈出了新手村,迎面关底BOSS就跳到了面前,问你惊不惊喜,这破游戏真TM让人心服口服,但陈广却不能赌气躺平了等死。
他一定要救下李洛!
想到‘亡夫陈广之墓’,陈广居然笑出了声。
金银台上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这一座山崖上,连上侍女总有一两千人,绝大部分都是妖族,绝大部分的修为也远超陈广。他们是门中的天才,是族里的主宰,被视为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者,但他们却都只是配角,区区不被放在眼中的凡人陈广,才是今天的明星。
他们想知道李白是谁,想去找到更多那样的诗词,这一切都在陈广身上,也正因为如此,不会有人允许其他人独享,任何人想独占,都会被其他势力联合围剿,这股力量如此强大,以至于没有任何单个势力愿意对抗。
而如果陈广死掉,所有人都在同一起点的话,似乎也还不错。
墨海,它的秘密才露出冰山一角,却要把天都捅破。
花月梨流着泪,在场中指天发誓,有谁能解此厄难,妙心宗愿意永为盟好,他日倾一宗之富有,也要回报。
她贵为天之骄女,从不需要委曲求全,更不会求到自己不愿与之为伍的人身上,为了陈广,她却这样做了。
神兽们沉默的看着这一幕。
所有人都目光复杂的盯着她,但没有人回应她。
金乔乔被敲晕了,韩喜人把她抱在怀里。
陈广立在场中,而李洛捧笔站在旁边。
戾夺几次想动手强杀,但这是不理智的,白泽的战力等于武道燃灯境界,想在它眼皮子底下杀人,只会是自寻死路。
他眼中戾杀之气一闪而过,今日脸丢到天下皆知,陈广活着又必是祸根,绝不能让陈广生离此地!开始戾夺只是顺手出口恶气,现在却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陈广,必须死!
花月梨不再啜泣,抱着青萝垂首立在一边,没有人发现,她的眼中泛出隐隐绿意,脸带疯狂之色。
‘所有人,都该死!’
李洛的叔父又劝了李洛几句,但她只当全不认识这个人,让他莫要多管闲事。
而在几千道或惋惜或暗喜的目光中,陈广微微偏头,看着之前送酒那个羽扇纶巾的女子,恭敬扶着一个老人走过来。
老人又矮又胖,穿着古代长衫,满面红光也遮不住难看的老人斑,戴一副玳瑁眼睛,稀疏的花白头发整齐梳到一边,意图掩盖即将秃顶的事实。
他目光灼灼看着李洛。
穿了素色长衣的女子开口:“李洛,只要你叫一声院长,认个错,你就还是我白鹿学院的学生,院长在这里为你做主,今后没人能动你。”
她的话几千人皆能听闻,微微骚动,即使猜到李洛和陈广同出一门,她也可能掌握关于那个李白的秘密,但没有不开眼的跳出来。
因为老者便是白鹿学院千年的院长,欧阳离。
李洛把蘸饱墨的龙须笔递给陈广,“写吧。”
老人咳嗽几声,吐口痰在地上,“小妮子,你…”
李洛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这是凉州王也只敢想不敢做的事。
“我自己为自己做主。”
戾夺鬼叫一般哈哈大笑,鬼无忌之前受了惊吓,现在脸色煞白,附和哼了两声。
人群窃窃私语,冷嘲热讽,无外乎是说李洛不识抬举,死不悔改,活TM该,奸夫淫妇。
李洛轻笑,微微偏头,看着陈广,目光湿润,情浓意重。
十年前她为了自己给自己做主,跳海以死相抗,心情是绝望的;今日之事同样已然无望,她却有些没来由的喜悦和放松。
十年很短,但好像又很长,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十年里,有大道,有陈广,其实一生也就并未虚度。
陈广轻叹一声。
这就是李洛啊,曾经绝望要跳海的小孩,心慕无上仙天的道者,勇敢追爱的女子,宁折不弯的、普通人。
陈广持笔在碗沿撇撇墨汁,压平有些粗糙的白纸。
“洛姐,这首诗是为你写的,不过你得站远一点。”
他的行书尽得五千年软笔书法之精要,此时抛开一切,只抒发一股不平之气,抑郁顿折,勾连冲破,墨迹淋漓,只看字形,一个个字张牙舞爪直要撕破纸张跳出来,已经被注入了自己的神意。每个字都如同活了过来,有的怅然在松下瘫坐,有的平静在岩上盘膝,有的白日放浪形骸于林泉之间,有的雨夜拔剑杀人于长街之上。
就说一个‘剑’字,铁画银钩,三尺青锋,你知道他胸中锐气;古朴厚重,这是一把封尘古剑,胸中自有千里江山;偏斜怪诞,是一把懒得守规矩的奇门怪剑;端方正直不过不失,这哪里是在写剑,分明是在写他自己尽在规矩之内。所谓字如其人,便是如此了。
然而满场几千人,没有多少能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