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陈广牵着手走进升降塔，莱迪娅抬头看一眼主人，又飞快低头，生怕被巫师发现。
“在想什么？”
巫师温柔道。
“好，好快，我有些害怕。”莱迪娅惴惴道。
“爱情的来临是没有预告的，你永远不会准备好，”陈广搂住女侍卫，大手覆住她的胸口，当然，那里只有高耸的黑檀岩胸甲，“情爱的风吹得猎猎，有时候我们要有鹰的觉悟。”
莱迪娅仰着头，期期艾艾，“可是，我担心。”
“男欢女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我们不要给它掺杂太多的灰暗，感受到我的心跳了吗，”陈广将莱迪娅的小手放在自己心口，“如果害怕的话，就别爱我那么多，爱我一点点就够了。”
莱迪娅呆呆看着陈广，眼神渐渐迷蒙，眸子罩上一层雾气。
“我都听你的。”
女侍卫重重点头，小脑袋贴上陈广胸口。
巫师轻轻一笑，手指一弹。
升降塔角落的拉杆被无形大手拉到一边，嘎吱声中，传来齿轮转动咬合的咔哒声，升降塔地面沉降，将巫师和侍卫送向深沉的地下世界。
…
黑降地域广阔，按照事先获得的地图显示，陈广和莱迪娅进入的地点应该是在黑降的极东边境。
升降塔一直飞速向下，机栝齿轮运转的咔哒声响了整整两刻钟。
莱迪娅已经从陈广怀里挣脱出来，脸上红晕未退，拢拢鬓角发丝，目光不敢看向巫师幽深得似乎能把人心神都吸进去的黑眸。
巫师嘴角抿起，似笑非笑，手中浮动一团水波似的魔光，这是最初级的照明法术。
“这塔可真深，像是要到地底去了。”
莱迪娅没话找话。
“三千八百米，”陈广笑着说了一句，看莱迪娅有些不解，补充道，“我们已经向地底行进了三千八百米。”
莱迪娅瞪大了好看的眸子，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将近四千米，锻莫是怎么造出这样…这样伟大的工程的。”
陈广摇摇头。
“这可是能够造出神灵，全族进行位面旅行的种族啊，不要太小看他们。”
的确，即使在地球上，想要造出一个深达数千米的坑道也是千难万难。记得北方冰熊之国就有一道地球最深的深井，说是井，其实不如说是一个深深的孔洞，反正人是下不去的。而这条孔道记得也不过数千米，连地球这个苹果的皮都没有钻破，即使如此，麻瓜们已经大叫着这是通向地狱的门户，从里面会有地狱的硫磺和毒气冒出来。
要让他们看到广阔无边的黑降，怕不是要吓哭。
比起地球，奈恩星又要大上许多倍了。
在地球，深入地壳几千米，因为靠近熔岩地幔的缘故，已经足以让温度上升几十几百度。而现在陈广和莱迪娅下降四千米，温度不但没有升高，反而略略有些降低。
陈广目光幽深，看来黑降有什么东西吸走了附近的地热能，矮人留下的城市、奇观、装置，都有可能造成这样的后果。
莱迪娅摸摸脸颊，感到脸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滚烫了，也不知道是心绪平复，还是周围温度下降得太快。
“还要多久？”女侍卫忍不住问道。
巫师神秘莫测，想来一定知道答案吧。
“快了，”陈广闭眼感受片刻，眉头一皱，没让她失望，给出一个答案。
“你还有什么发现？”
莱迪娅察言观色，她可知道，现在少有什么东西能让自己这个主人皱眉了。
“是…”陈广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摇摇头，“我有些不好的预感，你小心些。”
莱迪娅暗自惕励，驱散了脑海中的旖旎心思，她可不是和陈广来郊游踏青的，他们是要深入一座方圆数千里的锻莫地下王国，去取得一卷传说中的上古卷轴。
陈广拧眉思量片刻，始终不得要领，他也不托大，提起接骨木魔杖在自己和莱迪娅身上施加了好几道守护魔法。
随着平台下落，旁边塔壁的岩石上也渐渐长满了黢黑的苔藓，水汽渐渐密布空气。
也不知道在这幽暗无光的塔中，这些苔藓是依靠什么维生的，总不可能是光合作用吧。
心中思量间，升降平台发出一声长长的难听吱啦声，听上去是内部的什么机栝在和石壁摩擦，在塔内壁上留下长长的苍白刻痕。
莱迪娅吓了一跳，“这平台不会卡住吧？”
陈广一笑，“卡住也没什么，我带你打洞出去。”
莱迪娅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好在最坏的结果没有出现，锻莫工艺值得信赖，在拖出上百米的划痕后，升降台没入水中，最终落在了塔底。
塔底已经被积水淹没，陈广嘟囔了一声，搂住莱迪娅举起魔杖，魔光化作屏障，排开周围积水，在水底制造出一个空气圆球。
魔光幽幽，陈广托着莱迪娅向半卡住的石门游去。
莱迪娅皱起眉头，有些不解，“这空气里的感觉，有点不对。”
斗者对于环境都有相当敏锐的感知，莱迪娅灵觉之中，这周围的环境就像是一个闷闷湿湿的罐子，而黑暗中似乎有什么阴影在发出甜美的呓语。
但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逝，当真去追索时，却又没什么特别了。
莱迪娅自然不会以为自己感知出了问题，她转头看向陈广。
巫师拉着莱迪娅游鱼般钻过半落的石门，用魔杖拨开墨绿的长长水藻，搂住女侍卫游向水面。
魔杖尖端的光芒之下，陈广的脸色有些阴沉。
“魔神的味道。”
他说道。
…
漆黑无光的水面下，一团白亮的光团飞速接近，猛然破水而出，炸开大捧黑水。
有什么水中生物被惊动，从水面飞快流窜而逃，在水上留下一道涡旋。
一男一女凭空立在水面上三米。
莱迪娅左右环顾，“这里可真黑，这湖得有上百米深了吧。”
她的声音在空荡的石壁间回荡，声音变得诡异的空空荡荡，像是什么怨灵在呼和着她的说话。
陈广辨别了一下方向，“我们是要向西走，本来打算直接连续幻影移形过去的，现在看来得小心一些。”
幻影移形如果被干扰的话，结果相当不美妙，断体已经是相当仁慈的结果，被人为恶意干涉甚至可能导致移形者卷入空间乱流，身躯碎为微尘。
“我们要潜行过去吗？”
莱迪娅仰头问道。
陈广摇摇头，“就算暗中有危险，也只有他们害怕我们的份儿，我们算是不速之客了。”
莱迪娅了然，她和陈广是为了上古卷轴而来的，而黑降里的潜伏者，无论是潜藏在这里的邪神信徒还是另有阴谋的贼子，恐怕都要担心陈广破坏他们的好事。
躲陈广还来不及。
“我们怎么过去？”莱迪娅看看西南方向，视线被厚厚的岩石阻挡。
直线通向扎克之塔的道路是不存在的，他们必须先向西再向西南，问题在于，他们如何才能定位到扎克之塔。
“先去静谧城，”陈广甩甩头，一挥魔杖，“上来。”
庞大的天马夜骐凭空出现，小夜一出来没像之前那样亲热地在陈广身上蹭蹭，而是偏偏龙头望向某个方向，死白色的大眼珠一动不动。
“别望了，”陈广搂着莱迪娅坐在夜骐背上，俯身去摸小夜的银白鬃毛，“朝前面那一点橙光出发。”
莱迪娅有足够的自信陈广是在借机吃她的豆腐，为了摸到夜骐的脖子，莱迪娅几乎完全被陈广压在身下了。
她的脸上泛过一丝羞意，但她什么也没说。
这本就是侍卫的愿望，不是吗？
…
与字面上的释义不同，深埋地底数千米的黑降并不是什么黑漆漆的幽暗世界，事实上，这里比天际省绝大部分地域都要来得美丽，绚烂的美景更是能让从未见过的冒险者沉醉其中。
“哇哦，好漂亮的蘑菇！”
飞行的夜骐背上，陈广怀里，莱迪娅发出梦呓般的赞美。
他们正飞越一座巨型伞菇的下方，这座伞菇足足有五六百米高，完全称得上是一座摩崖之塔。伞菇通体散发出莹莹的美妙蓝光，清冷中又带着些迷幻，从伞面边缘垂下千百道长长鞭须，随着潮湿的空气轻拂，如梦幻一般。
“这叫水母蓝菇，”陈广抚着莱迪娅温热的脸颊，给她科普，“最先给它取名的学者一定是想到了水底的发光水母，不得不说，这名字十分贴切。”
地底世界的风潮湿而寒冷，但闻起来并不难受，其中还夹杂着点点清香，那是水母蓝菇的味道。
“这里就像梦一样迷幻！”
莱迪娅抓住陈广伸向她衣襟的手，不让他作怪，迷蒙眼睛不时瞟瞟陈广，又四下看下方的风景，可爱极了。
她脸颊红扑扑诱人至极，恰好应了那一句，酒不醉人人自醉。
“是啊，你回去可以炫耀了，你有见过你的梦哦。”
陈广亲昵的摸摸莱迪娅琼鼻，调笑道。
从夜骐背上放眼望去，整个地下世界遍布了这种水母蓝菇，高的数百米，低矮的不到一人之高，明明暗暗的蓝光把整个黑降渲染得梦幻迷离。
而在天上地下，都散落着荧光的矿脉，地上还好，只是一团团荧光微亮，而抬头看向头顶石壁，却是整个头顶都犹如繁星密布，把一条天河从头顶流过。
当年锻莫一族别的不说，就他们刻意营造出的这个黑降来说，足见他们美学也到了相当高的水平，这繁星一样的天顶可不是自然而成的。
想象锻莫当年，在这地底世界建城聚居，或是自行离群隐居，无论何地，都如同生活在星河中一样美妙。
陈广叹一口气，“可惜，锻莫一族已经消失在历史中了。”
没错，地下依着黢黑刚岩造就的锻莫建筑已经大半颓坏，而精巧石廊连接起的一座座石山上的锻莫宫殿群也是雨打风吹去，在地下密布的河网和怪石间，活跃的是雪巨魔、查鲁斯、伐莫这些怪物。
陈广正感叹间，莱迪娅目光一凝，指向地面某地。
“快看，那里是不是你要找的猩红奈恩根？”
陈广随之看去，果然看到地面某座石山后有一幢锻莫房屋，而屋前花圃正有一团红光莹莹。
巫师脸上一喜，拍拍夜骐羽翅，天马通灵，轻巧转弯，收起硕大蝠翼，流星般坠向那处。
远远就能看到地上正有三两只伐莫举着角质斧头对着天空尖锐嘶鸣，这些可悲的怪物像是最肮脏可怖的地精，原本的眼球处早变成了两个骇人的耷拉着皮肤的血红孔洞，但凭着超凡的嗅觉和红外感知，依然能第一时间发现空中的来者。
陈广听着嘶叫厌烦至极，在空中一挥魔杖，数道红光同时击发，一闪而过，将地面的几头伐莫全部击中，蓬一声炸开金红火焰，伐莫们连尖叫都发不出来，瞬间就烧成飞灰。
不仅是这几头伐莫，旁边屋子石阶边的一个角质巢穴也燃起金火，隐约可以看到一头数米长的甲虫嘶叫着蜷曲身体，却也抗不了片刻，就被烧为灰烬了。
这就是伐莫豢养的查鲁斯了，查鲁斯本身是一种相当危险的有毒怪物，伐莫不仅将它们作为看家护院的狗和战斗时的坐骑，查鲁斯的卵还是伐莫相当重要的食物来源，尽管查鲁斯的卵含有数种慢性毒素，会对食用者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伐莫一族四千年前可是高贵俊美的雪精灵，人族甚至有一本《雪王子》极尽美好词语形容过它们的外貌，变成现在这个怪物模样，查鲁斯的卵可以说占了大半功劳。
“好厉害！”
莱迪娅可不像陈广这样有文化，杀几个怪物都能想到一个种族几千年的命运迁延上。某种程度上来说，莱迪娅是一个心直口快、敢爱敢恨的诺德女子，她的思维就像她对陈广的赞美一样直接。
陈广含笑摇头，揉揉莱迪娅的脸算是接受了她的赞美。
这一击的真正妙处在于陈广是瞬发了几道魔法灵光，是陈广在那场大梦后才突破不久的魔法技巧，虽然不是同时发射几道不同咒语，但也足够震惊懂行的魔法师了，恐怕连阿黛尔见了都要啧啧称奇，凭这个魔法突破从国际巫师联合会换来一枚梅林勋章也是绰绰有余，不过放在莱迪娅面前，也只能算是明珠暗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