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文鼎许久没有反应,就在旁观的李家大汉不掩饰他的嘲讽时,鼎中悠悠飘出一缕白烟,径直投陈广而来。
“这是什么?”
风羽一边开口,一边上手阻拦,但这白烟似乎纯是虚无,他无论如何也触之不及。
白烟停在陈广面前,滚动凝实铺成一张白纸,似乎是在等他动笔。
这是从未有过的景象,文鼎也会主动出击么?不说苍龙它们,就是金银台上众人也是在密切关注。
陈广处在纠结之中,左手紧紧抓住右手,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无所畏惧,而另一边烛龙的阴影高高在上,随时就要扑杀下来。
然而人类固然可以为生存忍受许多,有时候却又连一点小小的诱惑都不能禁受。
而陈广,本又是不怎么把性命放在心上的性子。
写了,可能又会引来烛龙之类的打击,可能会死。
但是,我只写几个字,火种汲取的灵韵还有一点,大宗师还在旁边。
他们那么可怜,他们拼尽一切,他们几乎不可能触不到的…
人一辈子,就是骗人、被人骗、骗自己,陈广成功骗过了自己。
他喘着粗气,眼睛发红,像是一个赌徒面临一场豪赌,把一切都抛之脑后。
写什么呢?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不,太长了,小命还是很重要的。
‘试看未来的环球,必将是赤旗的世界!’
不,分量不够。
‘无产者在这场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不,不符合现在的形势。
正在陈广苦思时,他的身子一震,一个意志引导他抬起了手臂。
不会错的,这个意志的气息,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和陈广写最后一首词时一模一样!
旁人只看到陈广缓缓抬臂,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有改变,变得凝重,又古怪的洒脱,只见他以食指为笔,在那纸白烟上写画。
其他人不认得汉字,但风羽认得,他眯着眼睛,跟着读了出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陈广大喘着气半跪在地,那个意志已经离去,而他几乎脱力。刚才他好像入了魔障,明明可能引来天外敌人的打击,他却不管不顾,也要写上这几个字。好在不知为什么,那股窥视的目光这次没有出现。
火种,火种,它隐藏着什么秘密?
花月梨扶着陈广站起,那白烟自顾飞回鼎中,而风羽半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凤迫不及待问道:“陈广,哀家问你,你写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造反有理。”
“造反有理,为什么有理?”
“这个问题几本书都说不清,恐怕要一个民族漫长的历史来说明。”
九凤还想再问,文鼎突然一震,发出天崩地裂般一声巨响,整个文鼎化作血红之色,连同这座天地,也是一片赤色,目光所及都是赤红的世界。
“文鼎铭文又是全数亮起!为什么,为什么是这首词?我不信!”
“这红色好奇怪,我感觉我的力量被削弱了!”
“我也是,不好,恐怕有变故!”
陈广已经理会不了这些骚乱,他的意志浸入了文鼎之中。
这次能换的东西多了许多,分成左右两条阴阳鱼顶天立地,一条是赤红,一条是墨黑,裹挟着能换取的东西缓缓游动。
陈广先把意识投向红色这边,一个个都是璀璨血色的光彩。
‘一个幽灵,一个红色的幽灵。’
‘赤旗寰宇了义修真大法,将赤旗插遍寰宇!’
‘唯物主义光环,一切牛鬼蛇神退散!’
‘顶天立地功,站起来,不要跪,华国人民站起来了!’
‘血荐轩辕,理想者的热血。’
‘长风万里诀!’
…
陈广抹了一把汗,看向黑色那边,这边的东西多上许多,而且宝光灿灿,看上去就很有诱惑力。
‘五星战世诀。’
‘军道杀拳!’
‘不倒神功,瞻之在左,忽焉在右。’
‘一本红色的小书,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水晶床,样式奇特,能保肉身不朽不坏。’
‘腾空飞跃身法。’
‘三五纯洁功。’
‘画地为牢妙法真诀!’
‘一个蘸血的馒头。’
‘封神台,信仰崇拜点燃神火!’
…
真是神奇,陈广意识所造的身体,也能出显出满头冷汗,他吞了一口口水,艰难开口。
“这些我都不要,我只想与世无争,修仙问道,过我的小日子,哪怕成不了仙,也算是我的生涯一片无悔。”
他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文鼎讨价还价,但这些东西是万万不能碰的。
阴阳鱼陡然放大,几乎是恶狠狠贴在陈广脸上,一定要让他做出个选择。
陈广哭笑不得,他本人是宁折不弯的性子,绝不受逼迫,此时也出不去文鼎的意志空间,干脆盘腿坐下,大眼瞪小眼。
时间稍一长久,陈广就感觉不对,黑鱼散发出诡异拉力要把他拉下去,而红鱼激发他热血奔流似乎要同化他。
陈广已觉坚持不住,头脑昏沉,求助看向红色幽灵。
那个红色的幽灵笑眯眯看着他,陈广虽不是地球人,但梦中天天都能见到,对他总也有几分亲切。
那幽灵的状况似乎不是很好,光芒黯淡,脸色倒是慈蔼,牙齿也不像后来是一口烂牙,他对陈广说了句什么,但陈广只看见嘴唇嗡动,却是分辨不清。
接着幽灵身上发出辉光,对着陈广猛吹一口气,长风浩荡,如同天界飓风,把陈广吹出十万八千里,在陈广最后的目光中,阴阳鱼快速旋转起来,色彩融成了一团。
而陈广手中一紧,不知何时捏住了一根枪杆。
他此时不辨上下左右,似乎在一个光怪陆离的甬道中飞速穿行,甬道本身也在极快的后退,顺着手中枪杆看过去,原来是一杆旗枪,红旗在长风中猎猎,上书斗大八个篆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别说,篆体弯弯扭扭,意外的很有点味道。
陈广赏味了旗上篆字片刻,这片刻间他的旅行也到了终点。
光线变幻,流光的甬道忽然不见,他的身体顿时停住,悬在茫茫虚空中,周围是无尽黑暗,而一个丑陋无比的老头子身上发出淡淡血光,盘坐在他面前。
这个老头子浑身赤裸,光秃秃没有一根毛发,体型如同婴儿,四肢干枯瘦小,皮肤像是被剥去了一半的嫩红,但又皱纹密布,扭曲纠结的青紫血管在他身上盘结。他的头更是不能看,阴狠、恶毒、贪欲、残虐……,一切不好的词汇都变成具体的形象,才能长出这么一张脸。